263 降临的抉择
“你们要找议长?”
圆顶的大厅,看上去比外面看起来的还要宽广,一条条雕刻精美的石柱与横梁由圆形大厅的四周缓慢延伸,一直到仰头都看不到的高度才逐渐聚合,共同架起了这个建筑的顶端。纵横交错的纹路相互纠缠着,沿着他们脚下的地板铺散开来,繁复的花纹时隐时现,处处显露着古老的气息,也不知道拥有着什么样的作用。距离他们不远处,刚刚走过的地下道的两旁,一排排间隔分明的玻璃窗有序地坐落在整个大厅的周围,并用上面毫无规律的色彩,彰显着这个地方的神秘与不凡。
而与这些装饰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就是大厅中央的那些简单到毫无特点的座椅了。
“你们找议长做什么?”
或许是由于过于宽广的设计,又或许是因为这个时分已经没有什么人在,那个胖子所发出的问声没有半点的回音,却在段青的耳中清晰可闻。他看了看一旁没有什么表示的南铁山,然后向前走了一步:“……是的,我想见议长。”
“很遗憾,你现在见不到他。”
胖子用三角眼吊了一阵自己面前的二人,然后撇着嘴拿起了自己面前的又一份文件:“我对白跑了一趟的你们先表示一下歉意,然后……你们就赶紧回去吧。”
“我们公国的议长,就有这么难见到吗?”
看着再次忙碌起来的那个家伙,段青忍不住又上前走了一步:“拜托,我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
“公国的议长可没有帝国的皇帝那么尊贵。”
犹如广场一般的场景中,孤零零地坐在一个小桌前的胖子头也不抬地打断了段青的话:“什么人都可以见的。问题是……”
“你是谁啊?”
怎么这里的人都那么喜欢问名字的……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段青又回头望了一眼耸着肩膀的南铁山,然后站直了身子,又作势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我叫陌上青山。”
胖子的头抬了抬,眼睛斜斜地看着他:“哦,原来是你。”
“……怎么,你认识我吗?”
“看来你只是被那个大块头领过来,连基本的情况都不清楚。”
胖子咧嘴笑了笑,像是突然领悟了什么事情一样,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我什么都知道。”
“陌上青山,男,绿石村人士,职业是冒险者,现在隶属于一个叫愚者的冒险团,擅长近战,原本是单手剑专精,不过最近似乎又有双手武器专精的趋势……”
“你……调查过我?”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黑甲大汉,段青犹豫着问道,然而对方却是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依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翡翠之森·翡翠之塔事件的当事人,风花镇的起义者之一,因而受到了冒险者协会,法师议会和命运编织者三方势力的……同时关注。”
段青的脸色一沉,而站在他后方的南铁山则是收起了笑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后来又有调查证明,此人与不久之前坠星山顶所发生的异变有关,怀疑此人发现了远古文明隐藏在山顶的秘密,不过向法师议会求问无果……后来出现在了塔尼亚,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而入侵了塔斯克的宅邸,几天之后消失,然后……去了要塞。”
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说到这里的胖子开始在漫山的文件中扒了起来:“啊……对了,前几天发现的那个魔法炸弹,似乎也有你的份。”
安静的气氛中,除了几个人的呼吸声,只有纸页的翻动声还回荡在这里。咬了咬牙的段青松开了自己紧攥的双手,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地呼了一口气:“虽然这感觉很不好,不过我就不纠结这种不讲道理的问题了。”
“看来你也是一位大人物啊。”他扬声说道:“这位……秘书大人。”
“我可不是什么秘书。”胖子摇了摇头,然后放下了自己刚刚找到的、来自要塞的报告:“我是杨,勒克斯·杨。”
“公国情报处的现任处长。”
喧嚣声似乎在外面停了一瞬,然后又在大门的摇晃中再次响了起来,而随着大门露出来的缝隙,丝丝的微风从那里渗入,摇曳着吹过了整个大厅,仿佛将这里的阳光也吹暗了少许。若有若无的呼喝声开始在门外响起,中间还夹杂着无序的脚步声,杂乱地向着四面八方逐渐地远去了。收拾了一阵心情的段青也收回了看向门口方向的目光,结果发现那个胖子似乎也在看着那里:“散场了?这一天过得还真快啊……”
“呃,勒克斯先生……”
“要叫我杨先生。”胖子回头说道:“记住了。”
“……好,杨先生。”段青组织了一下语言:“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不,我不知道。”胖子呵呵一笑:“正如同我不知道……今天外面发生了什么骚动一样。”
“……”
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段青又斟酌了一阵:“好吧,我也是偶然间才闯下这些祸事的,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故意的?连反魔法警报都拉起来了!”
胖子突然一拍桌子,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你们这些家伙,不知道现在我们有多么紧张吗?没事就喜欢放魔法放魔法,我差点都把后卫队都派出去了!”
“像你们这种喜欢闯祸的冒险者,就应该当成帝国派来的奸细一块杀了!”
“呃,不要激动……”
“我不激动……我都要神经衰弱了!”
胖子把手上的笔往桌子上一丢:“老头子不在,那些老不死的就以为自己是大王了,天天给劳资出难题,他们以为他们那点伎俩,能瞒过我的眼睛吗?是嫌帝国人打得不够快?还是嫌涌过来的难民不够多?他们甚至连自己的领地都收拾不干净,就想要给其他人找麻烦了!就是要损人不利己是不是?自己掉下去还要拖上个人是不是?那些该死的帝国人早就进来了!他们说不定正藏在那个阴沟里,捂着嘴看着我们的笑话呢!你们这些个冒险者,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天天在里面掺和,有什么好凑热闹的,啊?你们把这样的劲头拿出一半来去外面,什么无尽之桥啊梅塔特隆啊,哪里还有什么未解之谜,早就探索光了!”
“都是……一群蠢货!”
随着胖子最后的这句断语,之前的那一段震耳欲聋的发泄也终于告一段落了。捂着耳朵的段青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脸上也变成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那,那个……杨先生不要生气,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嘛……”
“劳资要是有能力,早就把他们的皮都扒下来了。”
胖子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结果呢,还不是得天天坐在这里分析情报,然后上报给帕米尔……对了,他知道你的那些东西,也是我报给他的,只有可能少,没有可能多了。”
“……我应该感谢你吗?”
“不用,反正该我不知道的,我还是不知道。”胖子又用那条毛巾擦了擦自己刚出的一头汗水:“法师议会的那帮法师守口如瓶,几乎什么都不肯说。冒险者协会的会长整日忙里忙外,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还有那些个神棍,连人都找不到一个,更不用说向他们打听出什么来了……啊,风花镇现在倒是有一个,但是也没人惹得起啊。”
“到最后就剩下了我们自己人,结果……全都在打来打去!”
看着胖子又有要发怒的迹象,段青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呃,那个……如果实在见不到的话……”
“噢,请原谅。”
胖子醒悟一般地抬了抬头:“最近压力大,所以有些失态……陌上青山是吧?”
他抬起了一只手,胖胖的手指在空中转了转:“你还是很不错的,回来的特派员证实了拉玛的罪行,还有法师议会的表态……嗯,法尔斯要塞的事情,你也做的不错,至少没让帝国人把那里炸上了天。就是……”
“可惜了斯兰柯那个家伙,我还曾经跟他一起打过仗来着,当时他臭屁得不行……”
仿佛是陷入的某种回忆之中,勒克斯·杨的身体又往下缩了缩,那圆滚滚的脸也隐藏到了文件山所形成的阴影里,似乎是不愿被他人所看见了。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再次从那种状态中醒悟过来:“你想见议长,是吧?”
“呃……对。”
“实话告诉你。”胖子摇着头说道:“议长现在不在塔尼亚。”
“什么?”
段青和南铁山同时惊叫道,然后又急忙捂住了嘴巴。
“法尔斯这次的损失过于严重,而且诡异得过了头,所以帕米尔决定亲自去看一看。”胖子盯着面前的两个人,声音也压低了下来:“这是机密……你们懂吗?”
段青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点着头表示明白。
“知道的人极少,对外的宣称都是议长公务繁忙,所以一直在这里留夜,不见任何人……哼哼。”说到这里的胖子冷笑了两下:“那些老家伙肯定不相信的,但那又怎么样,他们真的敢进来咬我不成……”
“那议长……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不过预计的时间是三天。”胖子瞟了段青一眼:“他的安全就不需要你们来担心了,反正就算是你们去了,估计也认不出哪个人是他……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们。”
“这次调查的结果,会决定许多人的命运。”
胖子脸色一正:“该隐瞒的,该澄清的,该奖赏的,该处罚的……都会由议长亲自决定。”
“不需要议会来讨论吗?”南铁山不由自主地问道。
“你们对帕米尔了解不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疑惑。”胖子放松一样地将身体向后一靠,结果却让椅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扭声:“老霍斯曼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议长大人已经表现出了惊人的统治力,如果不出意外,他可能会是公国建国以来最好的议长了。”
“这点小事,相信他还是能做到的。”
“我也相信议长的能力。”
段青突然出声说道:“可问题是……公国能不能撑到他回来?”
“你……想表达什么?”胖子眯起了眼睛。
“我在斯坦福家的一个密室里,发现了一本日志。”段青低声说道:“里面的内容……可能与议长有关。”
“……这就是你急着找议长的理由?”胖子盯着段青说道:“完美,可惜他不在。”
他耸了耸肩,然后略显无谓地说道:“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告诉我也是可以的。”
“……”
段青沉默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一个抉择。
“青山兄弟……”
“我没事。”
冲着南铁山笑了笑,段青仰头望着高高的穹顶,双手的手指收放了许多次,然后才缓缓地开口,将那段日志大致的内容说了出来。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听完了之后的胖子,第一反应却是捧腹的大笑。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随着肥胖身体的抖动,整张桌子都跟着颤抖起来:“原来是这些东西啊。”
“你,你已经知道了?”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隐没了自己眼中的精光,胖子渐渐地收敛了自己的笑容:“我……什么都知道。”
“放心吧,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那些帝国佬……什么阴谋都别想得逞!”
在段青两人颇为无措的表情中,挣扎着从座位上站起来的胖子将如山一般的身体挡在了段青面前,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这些个冒险者,就不要瞎操心了,老老实实做你们的本职工作,多完成一些委托,帮帮公国平民的忙,好吗?”
“啊?哦……”
“还有,如果有时间的话,多照顾一下安薇娜小姐,如何?”
“呃……没问题。”
“我很看好你们愚者冒险团的哟,记得代我向费里斯通问好。”
“好,好的……”
互相地说着这些没什么关系的话,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就这么被胖子从原路上送了出去。他亲自送两人穿过了来时的道路,目送着两人走出了小门,然后才缓缓返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圆滚滚的脸上却是换成了一副阴沉的面容。
“斯坦福啊斯坦福……哼哼。”
他低头自语了一阵,然后拍了拍手,一个与站在小门处的保镖穿着相似的人,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监视尼尔大街那一片区域的是谁?”
“还是六队的人。”
“去,让他们查一查斯坦福家,尤其是周围。”胖子闭着眼睛说道:“他们可能就在那里。”
“……”
“人手不够的话,就从三队和四队那边调人过去。”胖子摆手说道:“不过……我还是那句话。”
“找不到人,就不要回来了。”
之前出现的那个黑衣人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消失,只留下了黄昏中重新变得安静的大厅,以及那个胖子逐渐隐入黑暗中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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