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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新打算


  玉峰山顶,放眼四望,山峦叠嶂,不绝于目,目光所达之处,尽是连绵不绝的山脊和高地。

  一红袍僧人和一年轻人,并排坐在山谷中一块巨石之上。

  红袍僧人身旁放着斗笠和竹篓,袈裟系在身前,闭眼打坐。

  年轻人盘坐在僧人旁边,眼睛似闭非闭。

  “师傅,我已经一无所有。”

  年轻人轻声问道,似乎在问僧人,却又怕把他吵醒,

  “你并非一无所有,所有宝贵的东西,你都有。”

  僧人身形未动,也未睁眼,话音慈祥柔和。

  “宝贵的东西,您说的是梦想么?可我早就过了”

  年轻人不解。

  ”急于赶路,容易忽略身边的美景。停下来,歇一歇,也许会看到不同的东西。“

  ”歇一歇?“

  年轻人的眼皮发沉,眼前的景色一点一点消失,直到全部变暗。

  第二天一早,章小乐被宿营地嘈杂的说话声吵醒。

  宿营地坐落在峰王庙中,庙里只有几个和尚,虽然穿的都是灰布佛衣,但身形并不是很周正,言谈举止也比较随意,倒像是俗家人在庙里打工。

  山里,五月份的清晨还有些冷,窗外的冷风摔打着窗棂上的塑料布,发出普鲁普鲁的声响。

  昨夜,章小乐躺下就睡着了,梦到了很多事,很多人,但他却只记得僧人和自己打坐的场景。

  那个地方他白天走过,那个僧人他白天遇到过,问了几个人却都说没见过。

  急于赶路,容易忽略身边的美景,这话是从红袍僧人嘴里说出来,其中禅意也容易理解。

  ”阿弥陀佛,师傅您好,跟您打听点事,咱们这庙里,有没有红袍黄袈裟的大师傅!“

  斋饭过后,章小乐留在饭堂帮助和尚收拾桌子,清洗碗筷,顺便打听一下红袍僧人。

  ”没有!“

  和尚说话干脆,就没等章小乐说完,就一口回绝。

  ”那路过的师傅,有没有在这客居的?“

  ”没有,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户外驴友。“

  没有打听到任何关于红袍僧人的消息,加上昨晚那个清晰的梦,章小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大冯所说,撞坏了脑袋,产生的幻觉。

  早晨八点,整队出发,从宿营地到达坐车的地方走了一个小时的路。林航提前定好的小巴早就等在那里。

  小巴把大家送到县城火车站,临时组建的户外徒步队伍就地解散,各回各家。

  出发前,章小乐把头发剪短,希望自己能够从头开始,重新上路。

  回到家,,苗一琳几乎认不出他。

  ”怎么进了一趟山,就变了个人似的,这是要出家的节奏么?“

  黝黑的脸膛,坚毅的表情,自信的微笑。苗一琳仿佛又看到了刚认识的那个章小乐。

  ”出家?我怎么舍得。家里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和这么可爱的儿子。“

  章小乐亲了一下苗一琳的脸颊,又低下头想要亲一下睡着的儿子。

  ”别亲,先去洗洗,刚进门,身上都是细菌!“

  在医院工作的苗一琳,受不了不讲卫生的情况,虽然是租的房子,但家里总是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章小乐每次进门都要先洗澡换睡衣。

  ”亲爱的,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呗!“

  洗完澡,刮过脸之后,章小乐发觉自己确实变了不少,脸色被晒的颜色变深了些。眼窝好像比以前深了些,显得颧骨变得突出。

  ”说吧!“

  苗一琳早就猜出章小乐心里有事,所以当他提出要出去参加徒步时,她没有反对。

  她觉得男人就像是风筝,经过经常放放风,只要线捏在手里,随时都能收回来。

  ”老婆,你觉得咱家这房子是不是该换了?“

  ”房子不是刚换半年多么?“

  苗一琳以为他会袒露一些内心的小秘密什么,搞不懂他为什么扯到房子上。

  ”你不是想让咱妈过来跟咱一起住么,这房子有点小,住不开。“

  ”想开了?不怕?“

  苗一琳结婚后,就跟姐姐商量把母亲接过来住,但母亲觉得跟女儿女婿住一起,不方便,一再坚持自己住在老家。

  姐妹俩不放心老人自己住在南都,最后苗一妙说自己一个人在北海住没人照顾,要母亲过来帮自己做做饭。

  苗一琳怀孕的时候,老人为了照顾小女儿,就从BH市搬到东海,正式跟女儿女婿住了一段时间。

  老人比较倔强,以前老伴活着的时候,都是老伴做饭洗衣服洗碗,老伴去世后才开始学做饭。

  给女儿做做饭倒还好,可还要伺候女婿吃饭,她心里就受不了,觉得委屈。所以,孩子还没出生就跑回北海,也不说原因。气的苗一琳差点得抑郁症,还好章小乐一直安慰她。

  为了保胎,章小乐让她请病假在家休息。

  ”有啥好怕的,都是一家人。大不了她来了,什么活都不让她干,家务我全包了,只要能照顾你和儿子就行。“

  ”你可想好了,我妈可不是善茬,请神容易送神难。她欺负我我还能忍,我受不了她欺负你。“

  ”得了吧,谁欺负谁啊,还有人能欺负得了你!“

  章小乐心里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丈母娘,但也不想让苗一琳为难。

  ”还是算了吧,我宁愿咱俩自己累点,也不想让她过来,还不够给我添堵的,我现在是产后阶段,容易得抑郁症。求你千万别让她来。“

  苗一琳对母亲的心结,还是因为父亲的去世。

  她觉得父亲很伟大,为了给母亲留下一笔钱,宁可放弃治疗。可父亲在医院的最后几天,母亲因为不愿意在医院陪护,一个人跑到附近找了个宾馆住下。

  苗一琳认为是父亲的爱,造成了母亲的自私。

  姐姐苗一妙虽然说让母亲去照顾她,实际上更多是她替妹妹照顾母亲。

  苗一琳从章小乐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他对自己的爱和关心是出于一种天性,而不是各种精心算计。

  章小乐第一次到南都来,苗一琳并没想过要和网友谈恋爱,只是觉得好玩。

  他俩一起逛商场,看电影,下馆子,临走前,章小乐请苗一琳同宿舍的室友吃饭,室友们故意挑贵的菜点。苗一琳记得章小乐说过,自己来自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庄,家里没什么钱,但没有一丝小气。

  尽管初次印象还不错,却也不至于让苗一琳以身相许。

  转变发生在父亲的病出现恶化,不得不住院治疗。父亲不让告诉苗一妙,苗一琳离家近,请假照顾父亲。

  章小乐回到东海就被隔离了,隔离结束后,就像鸟儿出笼,兴奋之情想要找个人分享,想到苗一琳。

  QQ上等了一天也没见苗一琳上线,就给苗一琳宿舍打了个电话。室友们都认识章小乐,就把苗一琳请假去医院照顾父亲的事告诉了他。

  苗一琳父亲的病情已经全面恶化,母亲却以为大夫吓唬人,吵着跟医院打架,说医院只会骗钱。父亲的亲戚来医院探望,全被母亲给骂走了,再也没来过医院。

  ”小琳,咱家就你最有出息。照顾好你妈,还有你姐。“

  苗一琳清楚的记得父亲失去意识之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她一直相信父亲不会死,只是睡着了,进了医院之后,就没合过眼,一直守在父亲床头,任凭母亲怎么闹腾。

  直到章小乐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才第一次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葬礼上,那些被母亲的罪过的亲戚不愿意帮忙,恨不得早点完事,除了苗一妙和苗一琳姐妹俩,连个哭的人都没有。

  从医院到葬礼,章小乐一直忙前跑后,坚定的站在苗一琳身后。

  所以,毕业后苗一琳就直接跑到东海。

  所以,她愿意在章小乐一穷二白,甚至负债累累的时候跟他结婚,一分钱彩礼也不许母亲要。

  所以,结婚以后,她愿意和章小乐一起还钱,还给他生儿子。

  幸福的生活,让她一点一点忘记了对母亲的心结,但是,她不愿意跟母亲住在一起。

  ”我是担心你太辛苦,血浓于水,你们是母女,咱们的孩子就是她的外孙,看着儿子这么可爱,姥姥的脾气也会慢慢改变的。“

  ”难,本性难移,这事从长计议吧。你说的房子的事,就为了让咱妈过来的话,我觉得没必要。“

  苗一琳不想扫兴,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没有意义。

  ”算了,这事先搁一边。其实我想说的是,我觉得咱妈应该买房,直接买个两室!“

  章小乐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买房计划他已经盘算了很久,怎么算都觉得买房最划算,每天上网搜索各种数据,以至于苗一琳一度以为他是不是上网跟别人聊天,有外遇。

  ”你没发烧吧?这山里的太阳可真毒,不仅能把人晒黑,还能晒傻是吗。咱俩啥情况,你不清楚么?工作三年了,替你还了那么多债,一分钱都没存下。现在孩子的花销这么大,我休假又没工资,就你赚那点钱,不说这些,拿什么买房?“

  苗一琳没法理解章小乐,以前神神叨叨瞎折腾,非要创业,赔钱也就算了。年轻人嘛,总要有梦想。现在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还瞎折腾。

  ”没傻,真的。之前我是怕你说我,所以才不敢跟你说,可憋在心里憋得难受,你听我说完,要是你还是觉得买不了,我就再也不提这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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