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这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佟聿怀半扶半抱着林溪，走向停车场。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几乎承托了她大部分重量，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支撑不住。

林溪靠在他身侧，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偶尔发出轻微的抽噎，行走时，左腿的跛态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停车场昏黄的路灯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仿佛某种无言的承诺。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夜色中。车窗外的霓虹灯不断流转，映在林溪苍白的脸上，忽明忽暗。

佟聿怀的目光时常落在身侧的女孩身上，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红肿的眼睛，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看着林溪疲惫的侧脸，心中一阵刺痛。

这么多年来，她独自承受了这么多痛苦，而他却一直不在她身边。

这种迟来的愧疚感像潮水般一次次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对不起，小溪。”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到了。”佟聿怀低声说道。

他率先下车，绕到另一侧，小心地搀扶她出来。林溪似乎被惊醒，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是他，又安心地靠着他。

佟聿怀支撑着她，用指纹打开了门，将她轻轻安置在床边坐下。

“我给你拿点水。”他低声说，转身走向厨房。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杯子，接了温水，又试了试温度，确保不会烫到她。

等他端着水回来，发现林溪已经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眉头还微微蹙着，仿佛连梦中都带着忧愁。

他将水放在床头柜上，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他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轻轻带上门，生怕惊扰到她的睡眠。

下楼后，佟聿怀站在冷风中，拨通了Dr.  Evans的电话。

“Dr.  Evans，能和你单独聊聊吗？关于林溪的治疗方案。”

电话那头，Dr.  Evans似乎在整理思绪：“可以，我明天有时间……”

而这边，从医院回到家后，林溪始终一言不发。

其实，从医院回来之后，她就已经醒来，只是她不能接受。

没过多久，张妈端了热粥进来，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佟聿怀端起碗，舀了一勺，轻轻吹凉，递到她唇边。

“小溪，稍微吃一点。”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几乎像耳语。

林溪像是没有听见，依旧一动不动。

“听话，多少吃一口。”他耐心地又劝了一句，目光中满是担忧和恳求。

林溪的眼睫颤了颤，缓缓转过头，看向他。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焦距。

她看了他很久，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

“小叔……”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们跟我说过的。”

“不止一次，说我的腿已经废了，再也不能好好跳舞了。”

“我以为……那就是结局了。”

佟聿怀的心被狠狠揪紧。

他放下碗，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别胡说。”他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医生不是说了吗？还有希望。”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佟聿怀心中清楚，林溪要是当年没有耽搁治疗，没有留下这影响她一生姿态的跛脚。

哪怕嫁给佟少钦也还能站在舞台上发光，而不是被佟少钦磋磨这几年的时光。

想到这里，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指节泛白，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寒光。

在佟聿怀的悉心照料和严密安排下，林溪的生活回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轨道。

佟聿怀为她请来的，确实是顶级的康复团队。为首的汉斯教授，在神经肌肉康复与步态矫正领域享有盛誉，方法独到而严谨。

康复中心位于城市的高端地段，装修现代而专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第一次见到汉斯教授时，林溪的抵触情绪明显。

她坐在轮椅上，双手紧紧抓着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汉斯教授没有急于让她开始训练，而是花了很长时间与她交谈，了解她的舞蹈背景、受伤经历以及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的态度专业而富有同理心。

“林小姐，”汉斯教授看着她，语气平和而真诚，“我理解你的恐惧和疑虑。”

“我不能向你做出不切实际的保证，比如你一定能重返专业舞台。康复是严肃的，我们需要尊重客观规律。”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可以向你承诺，只要你愿意信任我，并付出持之以恒的努力。”

“我和我的团队将竭尽所能，运用所有被验证有效的方法，帮助你改善肌肉力量、平衡能力和行走姿态。”

“减轻疼痛，让你走得更稳、更协调。每一个微小的进步，都是值得争取的胜利。这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不是吗？”

林溪沉默了很久，目光低垂，盯着自己的膝盖。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自己做出的决定。

“我明白。我们……开始试试吧。”

康复训练正式开始。

第一次尝试针对左腿的特定肌群激活和拉伸动作，林溪就被那股混合着无力、酸软和深处刺骨的疼痛折磨得几乎放弃。

康复室里，镜子反射出她扭曲的表情和汉斯教授专注的神情。

这和她作为舞者时，经历的疼痛完全不同。

“放松，林小姐，慢慢来。”汉斯教授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感受肌肉的拉伸，不要对抗它。”

以前在舞蹈学院，拉伸、压腿，再疼，那也是一种熟悉的、为了变得更强更柔韧而必须忍受的“益痛”。

但现在，从左腿深层传来的，是一种陌生的、带着神经性刺痛和肌肉萎靡无力的钝痛，仿佛身体的这部分，在顽固地拒绝听从指令。

“太疼了，而且……它好像不听使唤。”她咬着牙，额头上渗出冷汗，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

“放松，林小姐，你的代偿肌肉太紧张了，这反而会抑制目标肌群的工作。”汉斯教授的声音冷静而专业。

他示意助手暂停，走到她身边，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因此淡了一些。

“神经受损后的康复过程，必然伴随着异常感觉和功能重建的困难。但你必须学会感知，并区分不同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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