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耽搁得太久了
第二天一早，林溪是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中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摸到手机，划开接听键，Leo那标志性的，人工智能般高效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来。
“林小姐，早上好。”
“车已经在楼下等您了，去医院的路上大概需要四十分钟，我们可以现在出发吗？”
医院？
林溪的脑子还有些发懵，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昨晚宴会上的闹剧，车里那番让她心跳加速的对话，还有那把被他强行塞进手里的公寓钥匙……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闪过，让她感觉像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林小姐？”Leo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好。”林溪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听起来清醒一些，“给我二十分钟。”
挂断电话，她掀开被子下床。
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自从佟聿怀回来之后，就大变样了。
她的房间重新铺上了洁白的羊毛地毯，摆上了不少鲜艳的鲜花，虽然装修一如既往，但却多了不少鲜活的气息。
林溪走到衣帽间，里面挂满了崭新的女士服装，从职业套装到休闲服，一应俱全，都是她的尺码。
旁边的柜子上，还摆放着好几排全新的鞋子和包包。
这些都是她继承林氏医药后，佟聿怀给她安排的。
她随手挑了一套米白色的休闲裤装换上，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下了楼。
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早餐。
三明治，牛奶，还有一小份水果沙拉。
旁边还放着一张便签条，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字迹。
“记得吃早餐。——佟聿怀”
林溪看着那张便签条，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她坐下来，默默地吃完了早餐。
说实话，没什么胃口。一想到要去医院检查她这条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腿，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但她知道，她不能拒绝。
这是他的一片心意。
……
四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一家看起来极为私密的私人医院门口。
医院坐落在半山腰，环境清幽，与其说是医院，更像是一家顶级的疗养会所。
Leo替她拉开车门，引着她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有两位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
“林小姐，您好。我们是Dr. Evans的助理，他已经在诊室等您了。”
林溪跟着她们，穿过一条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声的走廊，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诊室门口。
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白人医生，正站在门口等她。
他看到林溪，脸上立刻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主动伸出手。
“你好，林小姐。我是Dr. Evans。”他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道。
“您好，Evans医生。”林溪也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
Dr. Evans。
这个名字，林溪听说过。
全球最顶级的骨科和运动康复专家，据说他的预约，已经排到了三年后。
佟聿怀竟然，把他请来了。
“请坐。”Dr. Evans示意她在诊疗床边坐下，然后对身边的助理说，“开始吧，先做常规检查。”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林溪经历了一场她这辈子，做过的最详细、最全面的腿部检查。
从最基础的关节活动度测试，到肌肉力量评估，再到各种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看起来就异常精密的高科技仪器检测……
Dr. Evans和他的团队，一丝不苟，每一个环节都做得极为细致。
林溪坐在那里，配合着他们的指令，心里，却越来越沉。
她这条腿，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检查，也做过不少。
刚受伤的那两年，佟家也确实为她找过一些所谓的“名医”。
但那些医生，在看过她的片子后，无一例外，都摇着头，说着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伤得太重了，恢复起来会很困难。”
“能恢复到正常走路，就已经很不错了。”
“跳舞？小姑娘，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着吧。”
后来，佟少钦的母亲秦婉君，更是直接给她下了定论。
“小溪啊，你也别折腾了。我问过最好的医生了，他说你这腿，没救了。”
“以后，就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当你的佟家少夫人吧。”
没救了。
这三个字，像一道魔咒，困了她五年。
渐渐地，她也放弃了。
她开始习惯这条腿带来的不便。
习惯了别人同情或异样的眼光，习惯了在午夜梦回时，梦到自己穿着舞鞋，在聚光灯下旋转、跳跃。
然后，在天亮后，继续面对冰冷的现实。
检查终于结束了。
Dr. Evans拿着一叠厚厚的检查报告，走到了林溪面前。
他的表情，很严肃。
林溪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已经做好了，听到最坏结果的准备。
“林小姐。”Dr. Evans开口，声音很沉，“从检查结果来看，你当年的伤，确实非常严重。复杂的粉碎性骨折，伴有严重的神经损伤。”
林溪点点头，这些她都知道。
“但是，”Dr. Evans话锋一转，“你还很年轻，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也很强。”
“如果当年受伤后，能立刻进行最系统、最科学的康复治疗，你的腿，是有很大希望，能恢复到接近正常水平的。”
“甚至……”他顿了顿，看着林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恢复到可以进行一些低强度的舞蹈训练，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林溪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您……您说什么？”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说，你的腿，当年是有希望的。”Dr. Evans重复了一遍，语气肯定。
“那……那现在呢？”林溪抓住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问道。
Dr. Evans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他摇了摇头，“可惜……”
“耽搁得太久了。”
这五个字，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林溪的心上。
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黑白色。
Dr. Evans后面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什么“神经已经出现不可逆的萎缩”，什么“关节软骨磨损严重”，什么“肌肉力量流失超过百分之六十”……
这些冰冷的、专业的术语，像一把把刀子，在她心里，反复地，切割着。
她只抓住了最后一句，也是最残忍的一句。
“……所以，林小姐，我很抱歉地通知您。您的腿，已经无法恢复到可以支撑高强度舞蹈训练的程度了。”
“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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