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百鸟为食

早上吴巧到北车站街市场去。那时的市场北起汉运司南门外直至石马医院门口，自然是卖猪肉的，卖活鸡活鱼的，卖鸡蛋卖大米的，卖菜的卖豆芽豆腐的。她在市场里瞎转，吴巧发现了一个摆着一个盆和一只桶的摊贩。他盆里是十几个一寸长的鲫鱼和七八条泥鳅，桶里是大小不一的十几条黄鳝。吴巧和他攀谈了起来。

“这时节的黄鳝不好捉，你咋捉了这么多黄鳝，”吴巧问这三四十岁的男子。

“昨天掏莲藕，顺便翻了这十来条黄鳝。现在天冷，哪有黄鳝？黄鳝都钻到地洞冬眠哩。”

“那会啥时才出洞呀？”

“明年开春三四月暖和了就出来了。”

“这泥鳅是咋提到的？”

“藕田下面排水沟水少可以修沟了，我清理水沟淤泥时，它们在有水的淤泥中被我捉到的。”

“不错嘛，掏了藕捡了黄鳝，修了沟又捞出泥鳅鲫鱼，这是一举多得。这些泥鳅黄鳝总共多少钱，我都要。”吴巧很高兴，既学到了黄鳝冬眠春出的知识，又知晓了泥鳅鲫鱼喜欢藏在有水的淤泥中的窍门，她忽然眼睛眨了两下，“你给我送到转角的那个家属楼下，以后你每天给我送一次泥鳅或黄鳝，有多少要多少，每天早上一次，但不要死了的，就按今天这个价格怎么样？”

卖泥鳅黄鳝的夏立德一听还有这好事，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他掏自家的莲藕捡了不到两斤黄鳝，修水沟又捞了一斤鲫鱼和二斤泥鳅，他有点后悔把价格说低了。

吴巧让夏立德把上了秤的泥鳅黄鳝鲫鱼全装在一个有水的桶中，一同往转角的家属院走去。她在这个家属院租了一套房，在二楼。这里停车方便，院内又安全还有一间小柴房，上不了楼的东西都在小柴房里。她从柴房中取了一只同样大小的塑料桶给夏立德，让他明天把货按今天的方式送来。并给她留了个座机电话，免得有时她不在找不到她。送走夏立德，吴巧上楼给刘春萌打电话。

“喂，刘老师，我把泥鳅黄鳝已准备好，我给你送到哪里比较合适？”

“谢谢你，这么快，我还在招待所这里。”

“那您先忙，我一个半小时给您送过来。”

吴巧放下电话，收拾停当才去柴房取了装有水和泥鳅黄鳝小鲫鱼的桶，打开后备箱放了进去，她又怕车在路上颠簸，把水溅出或鲫鱼跳出，便又从柴房里取出一只底部宽大的塑料桶，把小水桶放进大水桶中，四边又分别用四块砖卡住，这样因重量大桶不会移动，小桶也不会倾倒。盖上水桶盖子后，她便启动了汽车，她不能开得太快，有些路面颠簸，快中午她才到地点。她打开车门，刘春萌已在路边等她了，看到在水桶蠕动的泥鳅黄鳝，刘春萌吃惊了：“这大冷天你从哪里弄来这么鲜活的东西？”

“挖莲藕时从泥中翻出来的，不过今天不太多，就这么点。”

“你怎么给朱鹮吃进嘴里，它让你喂吗？”

“的确，怎么让它吃进嘴里这还真是个问题，我咋没想到这个问题。”

“那你们平常是怎么喂的，爬到树上去喂还是放在地上叫它们下来吃？”

“都不是。”刘春萌茫然地不知怎么解释。

“那你每天要一二十条泥鳅或黄鳝是……”

吴巧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刘春萌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自己倒像个老师。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把自己脑海中的构想说了出来，没给你解释明白。我当时构想的是如果有一片湿地滩涂，最好再有一片树木林地，这样朱鹮可以在树上筑巢，白天在湿地水洼捕捉泥鳅、黄鳝、小鱼小虾，十只朱鹮每只一天有一两只泥鳅或黄鳝吃就能保持体能度过冬天。春天朱鹮如有足够的食物，每天能捕捉两三泥鳅黄鳝，它们的身体就会非常健壮，一对朱鹮可产两到三个蛋，经过一个月的孵化，出壳的幼鸟又需要每天从少到多地喂食，那么这时的朱鹮就会再增加食量，所以每天就需要二三十条小鱼小虾或泥鳅黄鳝。现在那里的七只朱鹮，青冈岭那里只有二三十块小水田，长期被它们每天觅食，现在的泥鳅黄鳝已非常少，这是要向上反映的情况，我没给你解释清楚，我这榆木脑壳，真是对不起，对不起啊。”刘春萌连连道歉。

“刘老师，你没有说错，你的构想是对的，要实现那个对的构想，先得解决这七只朱鹮每天的食物和生存，这是望本求源，源头保不住，以后还有水吗？你把这些朱鹮的食物拿回去，要尽千方百计先让他们吃上，我们共同努力，先让这七只朱鹮生活下去，然后我们再共同想办法，来实现你的构想。”

“你是这样想的？”刘春萌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穿着白羽绒服，剪着短发，眉宇间显示着精灵与生气勃勃的美貌女子，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他觉得很惊奇。

“我非常喜欢这种飞起来双翅红羽的鸟，能为爱护它，繁育它贡献一点力量，我求之不得。我这是义务捐献，不要任何酬劳。刘老师您别想太多，别的忙帮不上，这点举手之劳千万别担心上。我走了，再有泥鳅黄鳝我给你打电话。再见！”

“等等，”刘春萌从他的提包里取出了一张朱鹮的照片递给她，“这是我拍的朱鹮的照片，送给你。”

“谢谢，谢谢刘老师。”吴巧接过照片，细细地看了一遍，珍贵地装进手袋里，她跨上汽车，汽车消失在马路尽头的人流中。

刘春萌把这半桶泥鳅黄鳝带回青冈岭，他因为吴巧“你们是怎么喂朱鹮”这个问题非常自责，他只把掉下树的小朱鹮喂过几天，是自己捉的小泥鳅切成很小的段喂了几天，以后就交给动物园喂养了。他们在青冈岭只做了看护的责任，对喂养还无从谈起，也可以说责任还不到位，今天这个女子送来的朱鹮食物使他们从心里意识到，他们只停留保护、看护阶段。现在要研究喂养、繁育，这个课题要认真研究探索，因为有大量的具体事务和环节需要科学的实验和验证，对比研究各种数据，一切的事情都凝集着人力，精力和各种智慧的交互碰撞。比如他没有对青冈岭水田的具体数据，他又如何去推算每只朱鹮每天会吃到多少只泥鳅和黄鳝，而每块田一年又能生长多少只泥鳅黄鳝，一只朱鹮一年的消耗量与这块水田一年产生的泥鳅黄鳝能否成正比？如果反比了又该怎么办？一个难题接着一个难题，刘春萌深深体会到，光靠他们几个人的力量太单薄了，所以社会的支持，公众的参与才能使他们力量倍增，他的想法没有错，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具体的好方法。

冬天的水温低，水生动物不会轻易死去，刘春萌和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用最快速的方法把这些泥鳅黄鳝鲫鱼分散到各水田中，这样它们有了生存的活动场所，朱鹮们也有了捕食狩猎的动力。

动物世界里，熊猫啃食竹子竹叶，羚牛以青草嫩茅嫩枝为食，金丝猴则吃果实，种子，茅茎饱腹。只有朱鹮喜欢泥鳅、黄鳝、小鱼、小虾这些水生动物。这个国家颁布的一级保护动物不像熊猫、羚牛、金丝猴，它们只能在地上跑，树上跃，唯有这朱鹮却可以地上走，树上歇，还可以在天上飞，特别是飞起来像一片彩霞。

冬天的水田是清澈的，泥鳅黄鳝被扔入水中，它会立即爬着淤泥陷下的痕迹去找地方藏身，这就给朱鹮留下了找到它们的路径。朱鹮的眼睛很了不起，只要发现泥鳅黄鳝爬过的印痕，它的长嘴会一寸一寸地把这一片淤泥刨翻个遍，直到抓到猎物。当然要水田中有猎物才行，没有猎物留下的痕迹，它才不会去白忙活呢。泥鳅黄鳝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吞食，它们都喜欢在比较硬实的黄土地中，用愚公移山的毅力去打一个较深的洞，这样他们就会存住自己避免被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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