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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别离


锦旖想着,云卿和英儿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但愿云卿能够化解开英儿心中的块垒,最好让英儿大哭一场,也许这样才能让她的喜怒哀乐正常起来。

倒是云卿,初见英儿,见她浑身缟素,女子装扮,很是吃了一惊。他幼时就跟英儿相识,十来年了,见惯了她的男装打扮,竟不知英儿是个女郎。不过,云卿现在毕竟老成稳重了很多,即使是心里很吃惊,但是在这种情形下,也就没有贸然多问。他只是默默地随英儿去老太爷老太太灵前拈香祭奠,叩头行礼。

出了灵堂,他多次想张口细问英儿,可是始终也没有张开口。

吉成丘、宣一流迎着云卿,请他在男宾席坐下。趁吊唁间隙,吉、宣两人就把英儿的两个哥哥——张斌、张斑二人的战死情况以及英儿本是女儿身的缘由,和英儿爷爷奶奶受到打击双双逝去的情况,简略地给云卿叙说了一下。

云卿长叹一口气,细细打量四周:当年人烟阜盛、蓬勃兴旺的张府,如今人丁单薄,庭院凋敝,怎一个凄凉了得!云卿不禁也感到恓惶,再联想到自家情景,不由得眼睛发红,一阵心酸。

众人坐在席间,默然相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云卿见坐着甚是无趣,于是提脚走了出去。

云卿穿过厅堂,来到当年他和英儿一起相携嬉戏的后院,只见水帘洞的水已经枯萎,裸露出几块难看的顽石。弯月如钩,朔风瑟瑟,门前屋后荒草萋萋,间或有几只小动物倏地窜过。

云卿见不远处有一团黑影,就想穿过小径去看个仔细。脚下的石子路长满了苔藓,云卿脚一崴,不禁“哎呀”叫了一声。那团黑影闻声转过身来,云卿定睛一看:原来却是英儿。

两人同时失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云卿说:“我想顺便转转。”

英儿也说:“我想透透气。”

两人转过身往回走,云卿心里有好多话要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英儿也觉得自己心中有好多话要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一路随行。又走了一段路,云卿回头看了看英儿,低低问道:“你可还好吗?”英儿听了,泪要涌出,她使劲把那点泪意咽了下去,顿了顿,才说:“我还好!”她多么想像过去一样,靠在云卿肩头,痛哭一场。可是她听说了,云卿改名为王朝东,已经中了举,目前已在咸阳府下辖原泾县做了县丞。这人,一旦有了功名,就莫名地会有一种威严;再加上有一段时间未见面:这些,都让英儿感到一种陌生。是呀,两个人已经成为熟悉的陌生人了。

云卿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此情此景,觉得再说什么话都是多余。

回到灵堂时,祭奠仪式已经开始。英儿默默地随着小哥哥做完所有流程。

第二天下葬。一大早,由小号、锣、鼓组成的哀乐,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张斓和英儿两人披麻戴孝,举丧,摔纸盆,然后,张斓扶灵,英儿捧着灵牌,在漫天的白纸钱中,吉成丘、宣一流和王朝东(王云卿),还有不多的亲朋好友,大家一路随行,前去送葬。锦旖因为岭儿太小,在家看护。

山坡上,张家陵园里,正中间是张老太爷张见和老夫人的合葬大坟;紧东边两座合葬坟,一座是张虎和张李氏的合葬坟,一座是张彪和张王氏的合葬坟;紧西边是可儿和林充的合葬坟,还有张斌张斑的两座新坟,另外还有张秀如的一座小小坟茔,旁边还有李道长的坟和翠蕊的一座小坟茔。苍天,旷野,黄土,旧坟新坟无言地围着这座大坟,真是门户萧疏,新鬼唱歌,让人感到无限的凄凉。

憋了这么多天,英儿此时才感到酸涩难耐,一股泪意直扑眼底,那眼泪就像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她失控地大哭起来,哭天抢地,声嘶力竭。这一哭,直哭得在场诸人纷纷红了眼圈,抹起了眼泪;这一哭,呜呜咽咽了一个多时辰,直哭得凉风四起,悲鸟飞旋:可是英儿的悲伤好像滔滔江水,怎么倒也倒不完。只是大家都是大男人,面对这样一个梨花带雨的小女子,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张斓虽是亲哥哥,可是向来只当这个妹妹是个男孩,一时还适应不了新身份的转变。倒是云卿,提步上前,窃窃低语了很久,这才让英儿止住了哭声。

张斓对众人说:“让英儿把一肚子苦水都倒出来,也好。”说着,他脱下丧服,又对众人团团做了一个揖,说:“我这妹妹年幼,今后还要仰仗各位兄长扶持。只是我,祖父祖母、父母兄妹俱丧,留在家乡,也只是徒增悲伤。我想外出一段时间,还请各位见谅!”说罢,长啸一声,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众人挽留不及。

英儿愣愣地看着小哥哥的身影越走越远,又伤心地落下了眼泪。但是,她深知小哥哥的性子,那是一头犟牛,不撞南山不死心,便也只好默默地叹了口气,跟随众人一起回家。

本来,吉成丘和宣一流两人商量着,等安葬了张斌、张斑两位兄弟,两人就一起告辞,云游四方去也。奈何张家连遭不幸,又因受了张斓之托,便也暂时在这黑山白水之间安心住了下来。

自云卿中举之后,王大老爷王志强就一心想让他振兴门楣,于是就多方钻营,想给云卿谋个一官半职。王大老爷虽然失势,但到底是在咸阳府经营了二十多年,也曾打下了一方江山的人,在他的精心谋求下,果然找到了一个远房转角亲戚,那人正是耀州府别驾葛天。在葛别驾的安排下,云卿做了原泾县的县丞。其实,云卿本来还想好好找个老师,准备三个月后的春闱。蔡三说:“公子,如今这世道,宋金火拼,蒙古得利,大家都活得有今没明的。春闱能不能高中且不说,谁知道以后这天下到底是金国的,是宋国的,还是蒙古的?照我说,公子如今暂且安心赴任,最起码现在可以保护家人不受欺负。”

云卿听了,低头忖道:自己一向对蔡三有点轻视,看来人家毕竟出身世家大族,看问题还是比一般人远些。如今家人受欺,祖业凋零,王氏家族沦落到这种不堪田地,这,很让云卿对自己早年的孤标傲世感到后悔。是呀,都怪自己当初年少气盛,眼里容不得沙子,一心想着忠体爱国,可是如今,家乡已经沦陷,国在哪里?家在哪里?如果当年耐下性子,长袖善舞,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完全长成了一棵大树,至少可以给家人遮风挡雨,庇护家人少受凌辱,想到这里,云卿长吁一口气: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且行且珍惜吧。

于是就让家人打点行李,三天后就赴任去了。

云卿毕竟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过去吃了个性刚烈,不会阿谀奉承的亏,如今想通了,就下定决心,痛改前非。既然在人屋檐下,那么,想要做得顺风顺水,就只有委曲求全。所以,到了原泾县,他放下身段,曲意奉承,再加上有别驾亲戚的推荐,很快就与知县赵加锡赵老爷打得火热。这赵老爷本是个粗人,识字不多,只是托祖上的阴德,才谋得了这个原泾县县令一职。此人一生唯一信奉者,唯有“溜须拍马”四字,因此,在官场上,倒也混得风生水起。

近来原泾县出了一个名医,号称是药王孙思邈嫡亲的十代孙,名叫孙柯,此人尤善妇科。那完颜查干母亲早逝,只有一个嫡亲妹妹完颜姝,所以对这个妹妹最是珍爱。完颜查干野狐岭之战大败而回,整日龟缩在自家屋里,觉得颜面尽失,进退无据。眼看着十余天已过,可是自己这个最亲爱的妹妹,竟然也不来安慰安慰他,如此无视,真让他恼火郁闷,一口气郁结在胸。

这天天黑,阴云密布,无星无月。完颜查干信步朝完颜姝家走去。

多日未见,妹妹却躲在帷幕后面,不肯出来见他。完颜查干大怒,一把撤去帷幕,但见妹妹容颜憔悴,面色蜡黄。完颜查干大惊,问:“如何这样?”妹妹垂泪答曰:“非是不去探望兄长,实是因为患了恶疾。”完颜查干心道:自己的这个妹妹本是巾帼英雄,向来飒爽英姿,精明强干,怎么能和“患病”二字搭上边?于是就责备道:“哭什么!以你兄长的势力财力,天下什么名医找不到?什么病看不好?”完颜姝望着兄长,欲言又止。但在兄长严厉的逼问下,完颜姝终于为难地说:“兄长,实不相瞒,我患了乳疡,此病难医,唯有一死而已。”可完颜查干偏不信这个邪,非要治好妹妹的病。于是就委托自己的亲信到处打听,看哪里有妇科圣手。

这一日,就有亲信告诉他说,原泾县有妇科圣手云云。完颜查干本来还想委托锦旎陪侍,但因锦旎也患了时疾未愈,缠绵病榻,于是他便只好派了几个亲信,护送着完颜姝,直奔原泾县而来。

原来那赵加锡之父就是完颜查干的得力手下赵胜。话说这赵胜原是孔再舟的手下,后来又投靠了完颜查干。赵胜死后,这赵加锡还是个少年,可是不知怎的就投了完颜查干的眼缘,完颜查干一高兴就把他带在了身边。后来,这赵加锡越学越人精,伺候的主子心花怒放,主子就赏了他原泾县县令这一职衔。云卿见这赵加锡竟然和完颜查干有如此关系,就更加着意奉承起来。

这天,残阳如血,昏黄的天光下,完颜姝一行人进了县衙。云卿陪县太爷安顿好了完颜姝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英儿当年在金国的时候和这个人交情匪浅,于是就向县太爷告了假,趁着夜色,进山请英儿前来帮忙,自己也攀一攀完颜姝的高枝。

云卿一夜奔波,天快亮时,才赶到黑柳村。得知云卿此行目的后,英儿也觉得当年完颜姝对自己颇多关照,就想探视一下。怎奈锦旖一听是金人,就立即表示岭儿年小,需要照顾,自己就不去了。宣一流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也坚决不去。英儿只好转头苦求吉成丘:“吉大哥,你也是个郎中,拜托你随我前去,大家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吉成丘被英儿苦求不过,便只好答应了她。于是留下锦旖和宣一流看家,云卿带着英儿和吉成丘快马扬鞭,天亮时分,就又来到了原泾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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