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规矩
晨光为远方那座以白色大理石和银色装饰著称的王城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边。
马车缓缓行驶在雅努斯熟悉的道路上，雅努斯趴在车窗边，望着越来越近的故乡轮廓，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真是，好久都没有回来了。”她低声说。
我坐在她对面，瞥了一眼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城市：“感觉没什么变化。”
“毕竟离开的时间，按照常理算，其实并不算太久。”她的目光掠过道路两旁开始出现的欢迎人群，“但对我们而言，确实发生了很多事。”
马车驶入白银城的主城门，欢呼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道路两旁挤满了闻讯而来的民众，他们挥舞着鸢尾花标志的旗帜，向马车内的雅努斯热情致意，脸上洋溢着对公主“奇迹般归来”的喜悦与好奇。
鲜花被抛向空中，落在车厢顶棚上。
“大家……很热情呢。”瑟薇娅有些害羞地靠在窗边，小声说。
“对，”我看着那些笑脸，也看着人群中某些刻意避开视线、或躲在阁楼窗口后的阴影，嘴角微勾，“很‘热情’。”
欢迎仪式在王宫前的中央广场达到高潮。一座高台早已搭建完毕。
我——以“撒丁王子多拉贡”的身份——站在了上面。雅努斯、瑟薇娅和艾菲儿则站在稍后方的观礼台上。
面对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和无数道目光，我的声音通过魔法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宣告着那个早已编好的、惊心动魄又浪漫无比的故事：勇者偶遇恶龙，激战，解救公主，赢得芳心……最后，我的目光扫过台上三位公主，声音坚定：“我，多拉贡，在此立誓，将以生命与荣耀，保护雅努斯、瑟薇娅与艾菲儿三位公主，直至世界终焉。”
“哗——！！！”
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欢呼与惊叹。拯救一位公主已是传奇，同时赢得三位公主的倾心，这简直超越了传奇。
无论信或不信，这个故事和眼前的一幕，都足以载入酒馆吟游诗人的歌谣。
在持续的欢呼声中，我们快速离开了喧嚣的广场，穿过王宫回廊，径直来到了雅努斯阔别已久的卧室。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回来啦——！”雅努斯欢呼一声，甩掉鞋子，直接扑向那张宽大柔软的床铺，抱住上面一个绣着鸢尾花、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鹅绒枕头，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口气，“我最喜欢的枕头！还是这个味道！”
我也随手脱下了那身为了仪式而穿的、装饰繁复的“王子”礼服，换回了平时那套简单舒适的黑色常服，瞬间感觉自在多了。
瑟薇娅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充满少女气息的卧室：“这里，就是雅努斯从小住的房间吗？”
“对呀！”雅努斯从床上坐起来，指着书柜旁一个不太起眼的雕花木板，“那里还有个暗门，后面是我的小藏书室。”
“床也准备得很大嘛，雅努斯。是不是……早就有所计划了？” 艾菲儿戳了戳床垫，意有所指地瞥了雅努斯一眼。
“才、才没有！是……是我以前睡觉不老实，容易做噩梦乱翻，父王怕我摔下去才定做了大床！不过……”她的声音低下去，偷偷看我，“不过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就在我们聊天时，门外传来谨慎的敲门声，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殿下。”
“是格丝，进来吧。”雅努斯快速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
门被轻轻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朴素但整洁女仆长裙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床边的雅努斯，眼眶立刻红了，嘴唇颤抖着。
“格丝！”雅努斯飞奔过去，和这位老妇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真的是你……殿下……真的是你……”格丝的声音哽咽，粗糙的手轻轻拍着雅努斯的背。
“是我，格丝，我回来了。”雅努斯的声音也带着鼻音。
格丝擦了擦眼泪，这才将目光转向房间里的我们。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我身上，那双饱经世故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有种了然和深深的敬畏。
她轻轻推开雅努斯，走上前几步，向着我，以及我身旁的艾菲儿和瑟薇娅，行了一个标准而恭敬的宫廷屈膝礼。
“这位……就是尼德霍格大人吧。”她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稳。
雅努斯惊讶：“格丝，你怎么……”
格丝微微笑了笑，看着雅努斯：“‘多拉贡’……在我们老家那边的古老方言里，就是‘龙’的意思啊。”
她的目光又落在我手指那枚造型古朴的戒指上，“而且，大人手上这枚戒指……虽然老身只远远见过一次，但绝不会认错。劫走您的那天，戴着它的，就是您。”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这位老妇人比许多贵族都要敏锐和清醒。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老格丝再次行礼，语气郑重：“之后，殿下和各位大人的日常起居，就请放心交给老身吧。王宫里，总需要有双眼睛和耳朵，也需要有张能管住事的嘴。”
雅努斯挽住格丝的手臂，依赖地说：“之后就麻烦你了，格丝。”
“我的荣幸，殿下。”格丝温和地笑着，目光扫过我们四人，这位老妇人似乎理解一切，看来也会守护好这片属于她看着长大的公主的小小天地出一份力。
我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向雅努斯发出了最后的询问。“记得我给你说的清洗贵族的规矩吗？”
“记得，没有牺牲大到不能接受，没有背叛小到可以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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