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齐头并进
柳乘风坐如枯禅,表面古井无波,可内心却渐渐升起了一丝着急的情绪。
看着柳靖源仍在苦苦坚持,其实更像是苦苦挣扎的样子,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意识到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实在太重要了,哪怕已经具备了最好的外部条件,可关键的内部问题却仍不是外力所能左右的。
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但一会又觉得自己绝对没有看错,自己这个玄孙正处于一种最佳的、最容易进入顿悟状态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可不是能经常出现的。那是一种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却又能正视自己的缺点,让自己处于空杯心态,极度渴望去改变自己的这样一个状态。现在这样的状态如果仍然没法进入练体术小成境的话,那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倘若再等个一年半载,那对于他来说损失太大了,在这样的年纪,正是最灵动、成长最快的阶段。
“希望他能有个好运气吧。”
尽人事听天命,像柳乘风这样的宗师,也不禁如此这般的想了。
柳靖源时而龇牙咧嘴,时而咬牙怒目,手脚也抖个不停,仅有眼光始终保持着一丝坚韧和不屈。而比外表表现得更为激烈的,是其内心近乎疯狂的自我对话。
“真我,真我,到底是什么?”
“是你需要我,还是我需要你?”
“为什么你没有反应,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对不对?”
“你累不累呀,……,不累你就出来啊,……,有种你出来啊。”
“嘿嘿,你肯定是不敢出来吧,好累好酸爽呀,吓坏了吧,哈哈哈。”
“从小到大,我他妈就…,啊,哎呦,等我换个姿势再骂你。”
“从小到大我就没依靠过你,我一直是一个人……。”
“五岁的时候,我只是最好的其中一个,但我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于是……。”
“六岁时我成了最好的那个,那时候也没有你…”
“七岁的时候我依然是最好的,羡慕吧?那时候很多人羡慕我,我喜欢上了这种让人羡慕的感觉,那是一种骄傲的感觉,你感受过吗?”
“八岁时……是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依然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你呢…。”
“九岁时,我又回来了,……,还是我,依然是我……。”
“……”
“一直到现在,都是只有我,……其实哪有什么真正的天才,是我,是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成为了天才……”
“所以,不管你在与不在,都没有关系,我自己就能搞定,如果你在,就乖乖的过来。在我的世界里,误我者,都…给…我…滚!”
柳靖源全身青筋隆起,眼中暴出摄人心魄的精光,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眼神充满了坚定,躁动的情绪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的动作虽然偶尔晃动,可状态平静,无风无浪。
一个和尚挑水喝。
二个和尚抬水喝。
三个和尚没水喝。
每个人心里可能也有好几个“和尚”,毕竟世间能给你念经授法的人太多了。
只是请一定要有这么一个“和尚”,永远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哪怕无法改变现状,哪怕一时吃亏,哪怕一个人,也不会让自己陷入无水可饮的地步,他忠于本心,懂得应该如何应对当前,至于选择什么样的做法,是从善从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柳靖源无思无念,却又心中明了,泰然面对身体带来的不适,就好像那欲行万里之人,在走过十里之苦时,纵有难忍,亦觉正常。
他变得更加的专注,也更加的自信,这使得他进入了一种自我兴奋又自我冷静的最佳状态。
这种状态并不能让他永不疲惫,但可以让他能够稳而不乱地处于一个极限的点上,并得以最佳的方式不停试探和尝试着去做突破。就好像一盆水,猛倒之下肯定是冲不破一张纸的,但只需用力举高,再控制水量慢慢的冲,那仅需一会,便可轻易一攻而破。而此时,保持稳定便成为了关键,而决定成败的因素也由原先的体力,变成了需要坚韧不拔的意志力。
柳乘风洞若观火,暗暗松下了一口气,然后真正的变得古井无波,选择闭目养神起来,他现在仅需等待结果便可。
树成以载计,果落弹指间。
不知不觉中,巳时已过,柳靖源静静的扒在地上,肢体依然保持着一个类似练功的动作;再看他的脸色放松,眼睛自然闭合,呼吸有序,竟然是已累得在地呼呼大睡。
柳乘风轻声走出练功房。
“来人。”
“请叔爷爷吩咐。”刚才练功房里那中年人闻声后很快过来听命说道,身后跟着几个尚在院子里练功的子弟。
“去祖阁跟管事的说,按六号药方备十份药,取一份弄好,待靖源醒来,叫他过去泡着。”
“诺。”
“再找个人去叫就天来见我,还有靖源用完药后让他也来见我,这个丹药等他醒来后让他先服下。”柳乘风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然后直接抛给了那中年男子。
“诺。”
………
午时过后,柳宅东面一处院里,一位六旬左右的老者,毕恭毕敬的立在柳乘风跟前,似在禀报着什么。
此人正是柳家家主柳就天,一位离宗师境仅一步之遥的顶级大师。
此刻禀报完的他,静静的等待着柳乘风的定守。
“江湖那些传言暂时不必理会。至于协会这边,既然他们有意疏远,肯定是已有了自己的打算,看来分道扬镳是早晚的事,你提前做些准备吧。”柳乘风沉吟小会后说道:“难怪客宁为了点小事就失了方寸,原来是我们柳家已渐渐陷入了被孤立的境地。”
“是的,父亲,这几年来他们俩家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剑走偏锋,尤其是盐铁国营后,从反映出来的种种迹象看,他们这种作风不仅不收敛,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只是换成了由明转暗而已。”
“盐铁本来就是他们的命脉,只是现在大浪来袭,如果还舍不下那条独木舟,那只能与其一同沉浮了。且前有七国之鉴,那般声势浩大,仍仅三个月便熄火,如今王权之固,又更上一层,凡欲浑水摸鱼者,非智者也。我知道他俩心气高,一直都对我心存不服,故这几年我也有意放手予以他们,看来终究是错付了。”
“现在秦家与他们俩家有越走越近的迹象,您看需要做一些什么吗?”
“阻人求财与捆其手脚无异,如有机会,良言暗示即可。”
“我担心不仅仅是求财这么简单。”
“哦!”柳乘风陷入了沉思,一会后说道:“管好自己,切记了。”
“诺。”
“那个所谓的少年英才会我看很有意思。”柳乘风好像突然有了什么想法,踱着步缓缓说道:“你作个计划,联系一下别的协会,说我们汉中武术协会有意搞一个少年武林会,不管是江湖门派、武林世家还是闲云野鹤,只要是十六岁以下皆可参加,对前三名将予以百灵丹及大力神酒作为奖励,一会马上着手去做。”
“诺。”
………
未时,一袭白衣的柳靖源静立柳乘风身边,此刻的他又恢复了那一身冷傲直挺、充满了自信的气质。
柳乘风暗暗点头,见其不语,便随意的问道:“心中可有困惑?”
柳靖源认真的想了想,问道:“何为内功外功,两者之间实战如何?”
“内功外功同吸一口天地灵气,如果没有这一股气,一切皆枉然。内功就是反复提炼灵气,再通过丹田的作用,以一种稳定、持续的方式去开发人体的奥义,是一种由内而外难以言喻的修炼方式。外功同样需要利用灵气,不过并不像内功那样需要反复提炼,而是以一些动作和行为去激活人体的奥义,然后在这个过程中自然而然的吸收灵气达到提升生命力的作用,是一种由外而内可以加以监控的修炼方式。“
“如果武道有绝峰,内功就是集全部力量修一条通顶之路,由内而外修行,外功则是集一切有用力量直接攀登,由外而内。两者殊途同归,只是方法方式不同而已,大家同吸一口天地灵气,选择哪种方式登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明朗,柳乘风接着说道:“比如有两个同高的小山头,开一条路要一天或更久,而直接硬冲可能只需半个时辰。”
“至于两者之间的战力如何,假如山上有一堆财富,有路的人,搬走仅需半个时辰。反过来无路之人,搬走可能需要一天或更久。所以两者间的战力,外功前面强,内功后面强。但在时间的使用上,外功占优,如果懂得利用这个时间是可以弥补很多东西的。”
“比如两人同攀一座峰,谁能先登顶,谁就可以占据更大的优势,可操作的东西也更多。所以这也是很多内功修行者大多选择隐世修行,功成后方才出山的原因。”
柳靖源露出了明悟的眼神,转而又问道:“那两者可以同修吗?”
“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千难万险。”柳乘风思忖后说道:“练习内功需要纯净自然的心境,非至诚至性者,一般难有大成,哪怕依靠静坐冥想进入此种心境,大多也难以持久。而外功练习者的心境历程,与内功练习者的心境,往往是相斥的,除非…”
“除非什么?”柳靖源再次停在柳乘风无意中卖的关子前,心里暗问。
“除非有人可以在两种心境中随意的切换,类似于老子所曰:与禽兽共居于地而不以为卑,与神仙共乐于天而不以为贵那样。”
“不过凡达到此等心境者,一定是有着非凡经历或有着高深学识的高人,绝不可能会是一个武道的初学者。”
“我明白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柳靖源略显失望说道。
“也不尽然,只要你能够尽快的在某一面登顶,届时自会有更多的选择,到时就怕是留看绝顶风光还是修道下山另觅高峰,可能会是个两难的问题了。”柳乘风似问似答说道:“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路还长着呢。”
“靖源谨记在心。”
“嗯,刚才薄府来帖,邀我赴宴。据说是京城来了贵客,老老少少一大群人,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见识见识。”
柳靖源闻言后一愣,心中不禁浮现出一道美丽动人的倩影,不过略作思考后摇摇头说道:“谢谢太爷爷,我就不去了。”
“好好。”柳乘风若有所思的连连点头,说道:“没事了,去忙你的吧。”
柳靖源称是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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