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4章 青梅竹马桃花运
办公室内,又是一阵沉默。
医生们各忙各的,有的在查看CT片,有的在看文件,氛围很沉重。
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附着在衣领纤维深处,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挥之不去。
张杭抬起手,指尖用力按揉着两侧太阳穴,试图驱散那场车祸遗留的、盘踞在颅内的沉闷感。
当指腹触到发际线附近一块浅浅的凸起时,他停顿了一下,那是缝合后拆线的地方,疤痕组织尚未完全软化,按压下去,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酸胀,提醒着他一个多月前那场无妄之灾。
他盯着对面刘医生手里那张举向灯箱的CT片,目光在那片代表着大脑的黑白灰纹路里徒劳地打转,试图找出任何一点可能预示后遗症的蛛丝马迹。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个来回,他才终于挤出声音,苦涩的说:
“医生,我真的没事吧?”
主治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指尖在打印出来的报告纸上哒哒地敲了两下,节奏平稳得像催命的钟摆。
“影像上看,脑部水肿消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轻微脑震荡后遗症,注意休息,别用脑过度,别受刺激,下个月记得准时来复查就行。”
顿了顿,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张杭略显疲惫和油腻的脸:
“饮食上特别注意点,少油少盐,你这血脂有点偏高,最近应酬没少喝吧?酒这东西,能戒就戒,实在推不掉,也得严格控制量。”
张杭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犯起了嘀咕。
跑销售,哪能离得开酒桌?
那是战场,是谈判桌的延伸。
还记得上次为了拿下那个难缠的南方经销商,他硬是咬着牙灌下了两斤多高度白酒,才换来对方一个签字。
戒酒?
谈何容易。
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医生的话吧,有时候还得听。
他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辩解咽了回去。
罢了,先听着,身体要紧。
等一切从头开始,再想办法吧。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带着一种无奈的妥协。
走出医院大门,九月的阳光依旧炽烈,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空气里弥漫着城市特有的、混杂着尾气和尘埃的燥热气息。
张杭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一股混合着劣质香薰和隐约霉味的冷气扑面而来。
他钻进副驾驶,报上枫叶镇。
车子驶离市区,窗外的景致逐渐从高楼商铺退化成低矮的民房、零散的农田。
张杭微微掀开眼皮,看着那些飞速掠过的药店招牌、家常菜馆、五金商店,这些熟悉的、充满烟火气的市井模样,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些许的不安,带来一丝虚弱的踏实感。
这才是我的世界。
他心想,那些高大上的写字楼、觥筹交错的酒会,终究是隔了一层。
不过,自己的未来,说不定也是高楼大厦呢!
出租车空调系统时好时坏,吹出的冷风总带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混杂着窗外飘进来的、玉米地即将成熟的甜腻香气和远处稻田里隐约传来的蛙鸣。
张杭有些烦躁地彻底摇下车窗,让带着土腥气的热风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到了枫叶镇的二道街,这片是熟悉的地方,路过乔亮乔叔家,张杭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望去。
院子里竟然站着四五个穿着休闲装、但身形挺拔的年轻人,有的在从一辆黑色商务车上搬下看似沉重的纸箱,有的则随意地靠在刷着绿漆的院门上抽烟,低声谈笑间,带着一种与周围宁静田园格格不入的利落劲儿,他们的笑声不大,却清晰地顺着风飘过来,甚至惊扰了院子里那几丛开得正艳的鸡冠花,引得花枝微微晃动。
“咦?”
张杭的眉头不自觉地拧紧,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乔叔和赵姨都是镇上出了名的老实本分人,平时院子里安静得只听得见鸡鸭踱步和风吹树叶声。
他们的独生女乔雨琪,更是几年前就远嫁含国,听说嫁得还不错,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年轻面孔?
看气质,不像是一般亲戚。
他想再看得仔细些,可车速不减,小院瞬间就被甩在了身后,只留下几个模糊的、透着精干气息的背影。
或许是乔叔家哪个发达了的远房亲戚来串门吧?
他摇摇头,试图驱散这无谓的猜测。
车祸后脑子是不太灵光,总爱胡思乱想。
别瞎琢磨了,跟自己没关系。
车子最终在自家那熟悉的院门前停下。
张杭付了车费,推开车门,双脚踩在熟悉的、略带松软的土地上,还没站稳,就听见葡萄架下传来的细微动静。
王彩霞正坐在斑驳的石凳上,低着头,专注地摘着手里翠绿的豇豆,长长的豆藤蜿蜒着爬满了木头架子,茂密的叶子在地上投下片片破碎的金色光斑。
张承文则蹲在院墙角落,手里拿着梭子,一下一下,耐心地修补着那张用了多年的旧渔网,粗糙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线绳之间。
这画面,宁静而熟悉,瞬间熨帖了他连日来的惶惑。
“妈,爸。”
他喊了一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沙哑。
王彩霞闻声猛地抬头,手里那根刚摘好的豇豆啪一声掉在了磨得光滑的石桌上。
“复查咋样?医生咋说?没事吧?”
她几乎是立刻丢开了手里的活计,快步冲过来,手不由分说地贴上张杭的额头,又拉起他的胳膊,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眼神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
蹲在角落的张承文也默默放下了梭子和渔网,站起身,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饱经风霜、此刻写满沉重忧虑的眼睛,紧紧盯着儿子的脸,仿佛要从中读出所有未言明的信息。
“没事,真没事!”
张杭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挣脱开母亲过于紧张的手:
“医生说恢复得好着呢,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他边说边熟门熟路地走进屋里,搬出那个专属他的、有点掉漆的小马扎,放在葡萄架下最阴凉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去。
微风拂过,葡萄叶子沙沙作响,带来一丝难得的凉意。
他惬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然后才仿佛不经意地,抛出了那个在心底盘桓已久的决定:
“爸妈,我打算去南方。”
“什么!”
王彩霞的声音像被瞬间点燃的炮仗,猛地拔高,尖锐得刺破了小院的宁静。
她手里那个装着豇豆的藤编篮子哐当一声砸在石桌上,几根豇豆滚落在地。
“不行!绝对不行!你这才刚出院几天?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元气都没补回来,去那么远的南方干啥?人生地不熟的!”
她冲到张杭面前,语气激烈,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张杭被母亲这过激的反应弄得愣住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挠了挠后脑勺,那里新生的发茬刺得手心发痒,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这份凝重:
“我总不能一直在家这么待着吧?爸,妈,这次看病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家里那点存款都快见底了,我今年三十七,正当壮年,身强力壮,去南方闯闯,机会多,说不定能多赚点钱贴补家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父母明显苍老了许多的面容,心里一阵酸涩,但语气更加坚定:
“你们儿子虽然没那么大本事,但老祖宗都说了,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只要肯拼,肯定能拼出个样子来,你们得支持我出去闯荡啊。”
张承文依旧沉默着,像一尊饱经风霜的石雕。
他只是默默地弯腰,捡起刚才放在墙角的手机,屏幕似乎都比他脸上的表情生动些,然后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向堆放杂物的库房。
张杭看着父亲那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的背影,鼻尖猛地一酸。
爸爸一辈子话少,性子闷,可心里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疼他。
这次,他肯定是担心到了极点,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王彩霞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蹲下身,一根一根地去捡掉在地上的豇豆,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再等等吧,不急在这一时,你下个月还要来复查呢,等复查结果彻底没事了再说。”
“嗨,那几个老医生。”
张杭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视:
“看着就跟赤脚医生似得,话都说不明白,岁数大的能当我爷爷了,嗯,反正我觉得不太靠谱,我到了南方,直接去那边的大医院复查,设备更先进,医生水平肯定也更高,不比咱们这小地方的强?”
“不行!”
王彩霞的语气异常坚决,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必须等复查完,确定没事了才行!这事没得商量!”
就在气氛有些僵持不下的时候,院门外,一道清亮、温婉,仿佛带着水汽的女声,轻柔地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王阿姨。”
张杭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九月的午后阳光依旧毒辣,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院门口,逆光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裙摆随风轻轻飘动,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她的长发如瀑,被微风拂动,几缕发丝贴在她线条优美的后背,更添几分柔弱。
她的脸庞是那种极其精致的娃娃脸,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双大眼睛尤其引人注目,清澈明亮得像浸在山泉里的黑曜石,明明看上去纯净无瑕,不染尘埃,偏偏眉梢眼角、乃至整个窈窕的身段,都透着一股子浑然天成、足以让任何正常男人心跳加速的性感风韵。
这是一个堪称顶级的人间尤物。
张杭当场就看呆了,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这女人......太漂亮了!
而且,怎么隐隐约约,好像有那么一丁点眼熟?
像是在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角落,留下过极其淡薄的印记,可任凭他如何努力搜索,都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
“哎呀,雨琪来啦!”
王彩霞的声音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异常柔和,脸上也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快,快进来坐,外面太阳晒,别站着了。”
雨琪?
乔雨琪?
张杭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像是被重锤敲击,是乔叔家的那个雨琪?
那个小时候总像个瘦弱的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头发黄黄的,爱流鼻涕,动不动就哭鼻子需要他保护的小丫头片子?
怎么会......怎么会出落成这般模样?
这简直是脱胎换骨!
不!
是女大十八变!
变了天仙!
乔雨琪却没有动,依旧静静地站在院门口,目光越过王彩霞,直直地落在张杭脸上。
午后的阳光勾勒着她完美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交织。
仅仅对视了一秒,张杭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巨大的视觉冲击和身份认知带来的错乱感,就惊愕地看见,乔雨琪那双清澈明媚的大眼睛里,毫无征兆地迅速蓄满了泪水,越聚越多,最终承载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没有发出任何啜泣声,只是无声地流泪,泪珠划过她光洁的脸颊,滴落在白色的连衣裙前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这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具冲击力。
砸得张杭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你......你是乔叔家的雨琪?”
张杭猛地从小马扎上站起身,由于动作过猛,眼前甚至黑了一下。
他晃了晃脑袋,手忙脚乱地在身上各个口袋摸索,想找张纸巾,却摸了个空,只能尴尬地搓着手:
“不是,你,你怎么哭了?快,快进来坐,别站门口,有啥事跟我说,是不是......是不是在那边被人欺负了?”
他快步走过去,心里充满了巨大的疑惑和一丝莫名的慌乱。
她不是在含国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为什么一见到自己就哭得这么伤心欲绝?
我们......很多年没见了吧?
王彩霞的眼眶也瞬间红了,她赶紧从石桌上拿起一块干净的湿毛巾,快步走过去递给乔雨琪:
“好孩子,快擦擦,别哭了,啊?有啥委屈跟阿姨说,阿姨给你做主。”
她的声音也带上了鼻音。
乔雨琪接过了毛巾,却没有用来擦拭眼泪,只是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越走越近的张杭身上,眼泪掉得反而更凶了,瘦削的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依靠、可以尽情宣泄情绪的孩子。
就在这时,院门外又传来一阵略显夸张、试图活跃气氛的笑声:
“哈哈,杭哥!可算见着你了,最近咋样啊?”
张杭循声转头,看到来人,眼睛顿时瞪大了几分,是李苟!
他最好的玩伴之一,外号狗子。
李苟快步走进院子,脸上堆着笑,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拍张杭的肩膀,动作却在半空中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才轻轻落下:
“好久不见,听说你出院了,身子好点没?”
张杭的注意力却被李苟的脑袋吸引了过去,他盯着对方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锃亮的头顶,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暂时冲淡了因乔雨琪哭泣带来的尴尬和紧张:
“我草!狗子!你,你这脑袋是怎么回事?怎么秃成这样了?我记得你以前头发挺浓密的啊?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少了个肾,就不行了?”
他毫无顾忌地开着男人间惯常的、略带粗俗的玩笑。
笑完,他的目光又落在李苟的穿着上。
一件印着巨大LV花纹的衬衫,一条皮带扣上是醒目的爱马仕H标志,颜色搭配得花里胡哨,质地看上去却有些廉价,跟李苟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地摊货、浑身透着穷酸气的形象完全对不上号。
“不是,你穿这玩意儿干啥?”
张杭指着他的衬衫和腰带,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和难以置信:
“就你这吊毛样子,还学人穿奢侈品牌?这一看就是假货啊!拼多多上十块钱三件还包邮的那种吧?”
李苟的眼眶似乎更红了些,眼底有水光一闪而过,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撑住了,甚至还带着点自嘲:
“可不是嘛!杭哥眼力真毒,就是拼夕夕买的,便宜,图个新鲜,穿个样子。”
“你可拉倒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张杭笑骂道,用力拍了拍李苟的肩膀,感觉对方的身体似乎比以前厚实了些:
“像咱们这样的,想装逼,也得先有点硬通货打底,听我的,先踏踏实实攒钱,好歹整个宝马3系开开,到时候,你就算穿个地摊背心、大裤衩子从宝马车上下来,别人也以为你这是真土豪低调,玩个性!我说的对吧?”
他试图把话题引向轻松,转头看向依旧在默默垂泪的乔雨琪,语气放缓,带着点哄劝的意味:
“雨琪,咱们......这好歹也算故乡遇故知?”
“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一见面就哭成个泪人啊?是不是在国外真受啥大委屈了?跟哥说说。”
“就是,雨琪,别哭了。”李苟也赶紧帮腔,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提醒意味:“你看杭哥这不是好好的吗?身体没事,精神头也挺足,你是不是......是不是看到杭哥太激动了?”
乔雨琪用力吸了吸鼻子,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连在一起。
她终于用手里那块毛巾擦了擦眼泪,但新的泪珠又立刻涌了出来,声音带着浓重的、惹人怜惜的哭腔:
“我就是......心里难受,控制不住......”
“难受就说出来,别憋着。”
张杭见状,心里那点因为对方过于美貌而产生的距离感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兄长般的关切。
他伸出手,轻轻拉住乔雨琪纤细的手腕,触手一片温润滑腻。
他心中莫名一跳,赶紧松开些力道,将她带到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坐下:
“坐下慢慢聊,有啥坎儿过不去?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
王彩霞看了看并肩坐着的张杭和乔雨琪,又看了眼刚从库房走出来、脸色复杂、欲言又止的张承文,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跟你爸去镇上集市买点好菜,晚上就在家吃,雨琪你也一定留下,尝尝阿姨的手艺。”
她又看向李苟:“狗子你也别走。”
张承文沉默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安排,跟着王彩霞一起走出了院门。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三个年轻人。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寂静。
张杭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起近在咫尺的乔雨琪。
她穿的连衣裙质地极好,是真丝的,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贴合着身体曲线,将那份惊心动魄的丰满和纤细腰肢勾勒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那高耸的胸部,随着她尚未平复的抽泣微微起伏,看得张杭一阵口干舌燥,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他干咳一声,试图打破这暧昧又尴尬的沉默:
“我是真没想到,当年那个看着营养不良、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丫头,现在竟然出落得这么美,简直跟电影明星似的。”
“你也蛮帅的。”
乔雨琪抬起头看他,眼睛还红肿着,但眸子里比刚才多了些神采,像被水洗过的星星。
“那可不!”
张杭故意挺直腰板,咧嘴露出一个自认为潇洒不羁的笑容:
“不然怎么能把咱们小雨琪给帅哭了?”
他试图用玩笑化解她持续的悲伤。
李苟站在一旁,目光在张杭和乔雨琪之间转了转,很识趣地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那啥,你们先聊着,我出去抽根烟,透透气,还得打个电话。”
说完,也不等张杭回应,便快步走了出去,甚至还顺手将虚掩的院门给带上了。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更加安静,只剩下风吹过葡萄叶片的沙沙细响,以及乔雨琪偶尔抑制不住的、细微的抽噎声。
张杭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尴尬。
跟一个多年未见、一见面就哭个不停、还漂亮得不像话的青梅竹马单独相处。
该聊点什么?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搜肠刮肚,找了个最安全、也最可能引出她伤心事的话题:
“那个,雨琪啊,这些年,你在国外过得咋样?”
果然,一提到这个,乔雨琪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刚刚止住些许的泪水又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不好......”
她摇着头,声音破碎不堪:“一点都不好,我......”
张杭心里一沉,某种猜测浮上心头。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同情和理解:
“是不是......离婚了?”
他试探着问。
乔雨琪的肩膀猛地一颤,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了他一眼,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草他妈的!”
张杭猛地一拍石桌,桌上的空茶杯都被震得跳了一下,茶水渍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盯着乔雨琪哭红的眼睛,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
“国外的傻逼就是多!”
“我当初就觉得,你嫁个棒子没好事!”
“那些玩意儿看着人模狗样,骨子里没几个靠谱的!”
“哪有几个嫁到国外还能安安生生过日子的?”
他越说越气,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乔雨琪小时候的样子。
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跟在他身后喊杭哥,连摘颗野草莓都要先递给他尝。
那时候的她瘦得像根豆芽菜,风一吹就晃,怎么也想不到,多年后再见面,她会变成这样明艳动人的模样,却还要受这种委屈。
“唉,过去都过去了。”
张杭放缓了语气,伸手想拍她的肩膀,又怕唐突了她,手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轻轻落在她的胳膊上:
“雨琪,伤心没用,真的,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咱枫叶镇虽小,总比在外面受气强。”
乔雨琪抬起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沾了露水的蝴蝶翅膀。
她看着张杭,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
“那你呢?这些年你过得咋样?”
“我?”
张杭自嘲地笑了笑,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还那样呗,瞎混,一个多月前倒霉,过马路被车撞了,工作也丢了,林祥食品厂那破地方,少了我也没啥,就是可惜了我跟了大半年的几个客户。”
他顿了顿,想起家里空了大半的存折,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
“不过也没啥,我现在三十七,身强力壮的,啥苦不能吃?等养好了身子,就去南方闯闯,听说那边机会多,就算从最底层干起,总能混出个样来。”
乔雨琪眨了眨眼,泪珠终于不再掉了,她看着张杭,眼神里带着点担忧:
“你工作很累吗?以前听阿姨说,你跑销售经常要喝酒。”
“累啥?主打的就是一个轻松。”
张杭嘴硬道,故意忽略了陪客户喝到吐的夜晚,还有为了签合同在酒桌上装孙子的憋屈:
“喝酒那是工作需要,没办法,倒是你,在国外到底啥情况?那个棒子到底对你做了啥?”
乔雨琪的手指紧紧攥着裙摆,指节泛白,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
“我遇到渣男了,他脚踩好多条船......”
“果然!”
张杭一拍大腿,语气更气愤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你这么美,性格又好,他还不知足?这就是个人渣!混蛋!狗东西!”
他越骂越难听,仿佛要把乔雨琪受的委屈都替她骂回来:
“我说句实在的,谁要是能娶了你,那是八辈子烧高香,把你供在家里当祖宗都应该,他还敢出轨?真是生孩子没屁眼的臭渣男!”
乔雨琪听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想笑,又怕破坏了气氛,赶紧憋了回去。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连衣裙上的花纹,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谢谢你,小杭。”
“跟我客气啥?”
张杭摆摆手,忽然想起刚才路过乔亮家的场景:
“对了,我刚才坐车路过你家,看到院子里有好几个年轻人,还以为是乔叔家的亲戚呢,原来是你回来了,那些人是你朋友?”
“嗯,是一些朋友,帮我搬东西的。”
乔雨琪点点头,眼神有些闪烁:“他们都走了,我听说你出院了,就赶紧过来看看你,你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比如头还疼不疼?”
“没有,好得很。”
张杭笑着摇摇头,想证明自己身体硬朗,可刚摇完头,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像是有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太阳穴,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大脑。
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从石凳上摔了下去,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头,疼的不行的样子。
“杭哥!”
院门外的李苟听到动静,猛地推开门冲了进来,脸色惨白,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张杭身边,蹲下来想扶他,又不敢碰他,只能急得大喊:
“杭哥你咋了?”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人飞快地冲了进来。
都是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身材高大,腰板挺直,一看就不好惹。
更让张杭惊讶的是,其中两个男人还穿着白大褂,竟然是他上午在医院见过的那两位老医生!
乔雨琪也慌了,跪在地上,想去碰张杭,又怕弄疼他,眼泪又掉了下来:
“小杭,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李苟蹲在旁边,手都在抖,声音带着哭腔:“杭哥,你别吓我啊!医生,快看看他!”
那些穿西装的男人没有靠近,只是围成一个圈,将张杭他们护在中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两位老医生快步走过来,其中一位从随身的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仪器,蹲下来,轻轻拨开张杭的手,将仪器贴在他的太阳穴上。
张杭疼得浑身冒冷汗,意识却还清醒。
他能感觉到仪器传来的轻微震动,也能听到老医生低声交谈的声音,可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这种剧痛持续了大概一分钟,才突然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太阳穴隐隐的酸胀。
他慢慢松开手,抬起头,看着围在身边的人,心里满是疑惑:
“不是,你们怎么在这里?医生,你们不是在医院吗?”
两位老医生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地说:
“我们刚结束一个急救,正好路过这儿,听到动静就进来看看。”
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也开口了,声音低沉:
“我们也是路过,听说这边有人不舒服,过来看看热闹。”
张杭皱起眉,心里满是吐槽。
哪有这么巧的路过?
这俩老医生上午还在医院跟他说要注意休息,怎么下午就跑到枫叶镇来了?
还有这些穿西装的,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哪像是来看热闹的?
倒像是电影里的保镖。
可对方人多势众,气势又足,张杭也不敢多问,只能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没事了,谢谢你们啊。”
老医生又给张杭做了简单的检查,摸了摸他的脉搏,看了看他的瞳孔,确认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要是再疼,记得给我们打电话,这是名片。”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名字,也没有医院信息。
张杭接过名片,随手塞进裤兜里,心里更奇怪了。
这些人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撤走了,走的时候,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让张杭心里发毛。
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个。
张杭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乔雨琪,又挠了挠头,试图化解刚才的尴尬:
“雨琪,咱刚才说到哪了?我这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乔雨琪的胸口。
白色连衣裙很贴身,将她丰满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比他以前见的那个洋客户还要性感。
张杭赶紧移开目光,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都这时候了还想这些。
乔雨琪擦了擦眼泪,声音还有点哑:
“说到我遇到渣男了。”
“对,那狗东西!”
张杭赶紧接过话茬,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过雨琪,你也别太难过,你才三十多,正是人生最好的年纪,你看你现在这么美,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正是颜值巅峰,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比那个棒子强一百倍的男人。”
乔雨琪摇摇头,眼神里带着点落寞:
“找不到更好的了,我这辈子,注定会遇到渣男。”
“别这么说。”
张杭赶紧劝她,语气很认真:
“不管我们多大岁数,对未来都得抱点期待,老祖宗都说了,有志者事竟成,就算我们四十岁、五十岁,也能遇到不一样的风景,也能找到对自己好的人。”
乔雨琪看着他,眼睛里闪着光,像是被他说动了,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
没过多久,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张承文和王彩霞回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菜,有鱼有肉,还有青椒和茄子。
乔亮和赵娟也跟着来了,乔亮手里拎着一瓶白酒,赵娟手里拿着一篮刚摘的西红柿。
“小杭,感觉咋样?刚才听狗子说你头疼了?”
张承文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张杭的额头,语气里满是担心。
“没事爸,就是刚才突然疼了一下,现在好了。”
张杭笑着说,不想让父母担心。
王彩霞也赶紧说:
“没事就好,快进屋歇着,我去做饭,今天给你炖鱼汤,补补身子。”
乔亮拍了拍张杭的肩膀,笑着说:
“小杭,听说你没事了,叔高兴,晚上陪叔喝两杯,咱爷俩好好聊聊。”
赵娟拉着乔雨琪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疼:
“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跟妈住,妈给你做好吃的。”
晚饭很快就准备好了。
餐桌上摆满了菜,清蒸鱼、红烧肉、青椒炒蛋、凉拌西红柿,还有一锅香喷喷的鱼汤。
王彩霞不停地给张杭夹菜,乔亮则跟张承文碰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李苟也没走,坐在张杭旁边,时不时跟他开玩笑,气氛比刚才轻松了很多。
吃到一半,李苟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张杭:
“杭哥,这是我给你的出院红包,祝你早日康复,以后越来越好。”
张杭接过来,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崭新的百元大钞,大概有一万块。
他赶紧推回去:
“不行,狗子,我不能要!你条件也不好,这些钱你留着自己用,咱们是好兄弟,整这些虚的干啥?”
“杭哥,我这些年赚了不少,真的。”
李苟又把红包推过来,语气很坚定:
“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这钱你必须收下。”
张杭看着李苟的眼神,知道他是真心的。
他想了想,从红包里抽出十张,剩下的还给李苟:
“兄弟,心意我领了,这一千块我收下,多的你拿回去,你赚钱也不容易,别跟我客气。”
李苟还想再说,张杭摆摆手: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再跟我客气,我就跟你急。”
李苟没办法,只能点点头,把剩下的钱收了起来。
吃完饭,李苟率先走了,说过两天再来看张杭。
乔亮还在跟张承文喝酒,乔雨琪拉了拉张杭的衣角,低声说:
“小杭,我想出去走走,你能陪我吗?”
“当然能。”
张杭站起身,跟爸妈和乔叔赵姨打了招呼:
“爸,妈,乔叔,赵姨,我跟雨琪出去逛逛,就在附近,很快就回来。”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王彩霞笑着说,乔亮也摆摆手,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张杭心里有点奇怪,乔叔以前对雨琪可宝贝了,连男生跟她说话都要问东问西,怎么现在雨琪跟他单独出去,乔叔一点都不担心?
还是说,对自己太放心了?
外面已经黑了,路灯是老式的,发出昏黄的光,照在地上有一圈圈光晕。
枫叶镇的夜晚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和虫鸣声。
张杭和乔雨琪并肩走着,一开始,张杭还说些笑话,想让气氛轻松点,可乔雨琪总是不怎么说话,只是低着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他也慢慢沉默了。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水塘边的小路。
路边有个石椅,乔雨琪停下脚步,坐了下来。
张杭也跟着坐下,两人之间隔着半米远,能闻到乔雨琪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很好闻,像是某种花香。
风从水塘里吹过来,带着点水腥味和青草味,有点凉。
乔雨琪突然往张杭身边挪了挪,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张杭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他眼神呆滞,跟动漫人物似得!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心跳得跟打鼓一样。
他能感觉到乔雨琪的头发蹭在他的脖子上,有点痒,也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软乎乎的,很舒服。
“雨琪,你这是干嘛?”
他的声音有点哑,心里满是慌乱。
乔雨琪的声音带着哭腔,很低:
“小杭,抱抱我,可以吗?”
张杭心里有点慌,又有点心疼。
他刚才喝了几瓶啤酒,有点微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搂住了乔雨琪的肩膀。
她的肩膀很软,隔着连衣裙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让他心里暖暖的。
该死的棒子!
张杭心里暗骂,这么好的女人都不珍惜,真是瞎了眼!要是我,肯定把她宠上天。
乔雨琪在他怀里又开始哭,肩膀微微发抖。
张杭拍了拍她的背,轻轻安慰道:
“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的,你以后会遇到好人,真的。”
他顿了顿,又开玩笑说:
“说实话,我这样抱着你,不太合适吧,你这么美,哎呦,让我好生心动啊”
乔雨琪破涕为笑,抬起头看他,眼睛里还带着泪珠:
“你对我心动?”
“那可不,是个男人看到你都会心动。”
张杭耸耸肩,语气很真诚:
“但但是呢,你情感脆弱的时期,我肯定是你好兄弟的身份来安慰你。”
乔雨琪眨了眨眼,看着他,突然说:
“小杭,我有点冷了。”
“冷?”
张杭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袖:
“我穿的是短袖,要不我把衣服借你?虽然有点脏,但能挡挡风。”
他说着就要脱衣服。
“不用。”
乔雨琪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们回去吧,我想去你房间看看。”
张杭愣住了:“这......好吗?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
乔雨琪站起身,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我就是想看看你房间,好久没去你家了。”
张杭没办法,只能跟着她回去。
回到家,乔亮和张承文还在喝酒,王彩霞和赵娟在收拾桌子。
张杭有点尴尬,挠了挠头:
“那个,爸,乔叔,我跟雨琪上楼看看电脑,你们继续喝。”
“去吧去吧,别玩太晚。”
乔亮摆摆手,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张杭心里更奇怪了,却也没多问,跟着乔雨琪上了楼。
他的房间很简单,乔雨琪径直走到床边坐下,好像很熟悉这里的样子。
她拿起床上的一个小熊玩偶,那是张杭小时候的玩具,现在还放在床上。
张杭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屏幕上是他以前玩的联盟界面,他却没心思玩,只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乔雨琪一直盯着他,眼神很亮,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小杭,你还能抱抱我吗?”
乔雨琪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张杭愣了愣,还是站起身走过去,想从侧面抱她。
可刚靠近,乔雨琪就转过身,正面抱住了他。
她的胸口贴在他的胸膛上,软乎乎的,很温暖。
张杭的身体一下子就热了,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能闻到乔雨琪身上的香水味,能感觉到她的心跳,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一分钟后,乔雨琪弱弱的说了句:
“你顶到我了。”
张杭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尴尬得无地自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雨琪,我不是故意的,你太性感了,我......”
“不用道歉。”
乔雨琪摇摇头,眼神里带着点水汽:
“小杭,我好空虚,我好久没被这么抱着了。”
“啊?”
张杭还没反应过来,乔雨琪突然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嘴唇。
她的嘴唇很软,带着淡淡的甜味,像小时候吃的水果糖。
张杭的大脑嗡的一声,什么都忘了,他忘了乔雨琪是乔叔的女儿,忘了自己是来安慰她的,忘了所有的顾虑。
他反手抱住乔雨琪,吻得更用力了......
二十五分钟后,两人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都很乱。
张杭看着天花板,现在傻眼了!
‘完了,芭比Q了!’
‘我特么,真是一点定力没有啊!’
‘草,废了!’
“我给乔叔女儿睡了。”
“我草。”
“这可咋办?”
“乔叔还在下面喝酒呢。”
“妈的,发现了,我必要挨揍啊。”
“真的是......”
他转头看向乔雨琪,她的脸颊红红的,眼神很亮,正看着他笑。
“咱们快穿衣服吧,要是被乔叔发现了,就完了。”
张杭说着就要起身找衣服。
“不要。”
乔雨琪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小杭,我今晚不回去了,我想跟你在一起。”
“啊?这不行啊!”
张杭急了:“乔叔还在楼下呢,要是知道你在我房间过夜,肯定会打死我的!”
乔雨琪没说话,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乔亮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她的声音很平静:
“爸,我今晚去朋友家住,你少喝点酒,早点回去休息。”
咯噔!
张杭心跳漏了一拍。
暗想:乔雨琪?你的脑子长在胸上了?刚才乔叔明明看到咱们上楼了,你没下楼,现在这样说,岂不是瞪眼睛说瞎话?
然而......
电话那头传来乔亮的声音:
“好嘞,知道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啊?
张杭一阵茫然。
不对劲儿啊!
乔叔不是最关心雨琪了吗?
夜不归宿,就这么简单的同意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乔叔吗?
张杭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机也响了,是王彩霞打来的:
“儿子啊,我跟你爸去你乔叔家打麻将,晚上玩的晚就在那边住下了,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们。”
“啊?好,好的。”
张杭挂了电话,心里满是疑惑。
怎么这么巧?
爸妈也要出门了?
怎么回事?
有点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他转头看向乔雨琪,她正笑着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狡黠。
张杭心里的疑惑一下子被欲望取代,他低声笑了笑:
“天赐良机啊,雨琪,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再好好了解一下。”
乔雨琪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后点了点头,主动靠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脖子。
凌晨四点多,乔雨琪累得睡着了,呼吸很轻,像个孩子。
张杭靠在床头,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满是感慨。
没想到自己竟然跟青梅竹马的乔雨琪在一起了,她比他想象中还要好,温柔、体贴,还这么美。
“雨琪,你在国外肯定很苦吧?”
他轻声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很软。
乔雨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带着睡意:
“嗯,小杭,我有两个孩子了。”
张杭愣住了,随即笑了笑:
“应该的,你都三十多了,有孩子很正常,他们肯定很可爱,像你一样漂亮。”
“嗯,特别可爱,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像我,女孩像他。”
乔雨琪点点头,眼神很温柔:
“小杭,等他们放假了,我带他们来见你,他们会叫你爸爸的。”
张杭的笑容僵住了:
“这?你真的要跟我在一起?我现在一无所有,连工作都没了,给不了你好的生活。”
“没关系,我有钱,我养你。”
乔雨琪摇摇头,语气很坚定。
张杭沉默了,心里有点感动,又有点愧疚。
他看着乔雨琪的眼睛,那里面满是真诚和期待,让他不忍心拒绝。
“你再考虑考虑吧。”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咱们刚见面,你还不了解我,我脾气不好,还没本事,万一以后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不会的。”
乔雨琪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认真:“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我死去。”
张杭脸色一变:“你该不会,得了啥绝症吧?”
“没有。”
乔雨琪轻声说:“我很健康,小杭,我爱你。”
张杭沉默了下,说:“我也爱你。”
“是真的吗?你才刚刚见到我。”
“我是见色起意,但我,会爱上你的,真的。”
“嗯,我信你。”
于是,两人聊着聊着,乔雨琪先睡着了。
张杭看着怀里的乔雨琪,心里满是满足。
他想,就算以后再苦,有乔雨琪陪着,也值了。
张杭则看着窗外,天已经亮了。
想了想,爸妈回来了,见到会怎样?
算了,见到就见到,反正,都这样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能得到青梅竹马,乔雨琪这么美,她太性感了,不过,有一说一,昨晚真的太享受了......
他不知道的是,隔壁的院子里,还亮着灯,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人坐在客厅里,面前放着电脑,屏幕上周围的监控画面,画面很清晰。
他更不知道的是,左右邻居的家里,都藏着穿黑色西装的保镖,他们手里拿着对讲机,时不时低声汇报着情况。
还有一个房间里,两个老医生正盯着仪器上的数据,眉头紧锁,时不时讨论着什么。
他最不知道的是,一个月前他被车撞的那件事,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多少人为他彻夜难眠。
多少人为他动用了所有资源。
只为让他......平安无事。
八月十五。
熟悉的路口,张杭哼哼这着歌曲前行。
就在这平静即将持续下去的刹那,异变陡生!
前方路口,一辆红色的特斯拉仿佛脱缰的野马,毫无预兆地失控,猛地加速冲出了车道!
驾驶座上的女人王紫嫣的朋友赵婷婷,正手忙脚乱地对着手机抱怨,声音透过或许未关严的车窗隐约传来:
“单踏板真不好开,哎呀......”
这声哎呀的尾音,被一声沉闷、令人心脏骤停的撞击声硬生生切断!
砰!
一道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从斑马线上被狠狠撞飞,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残酷的弧线,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十几米开外的冰冷路面上。
刹那间!
时间仿佛被冻结!
又被猛地砸碎。
在后方跟随的车辆里,曹文的瞳孔在万分之一秒内急剧收缩到针尖大小,视野里只剩下那个倒在地上的、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身影!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
他整个人像是被高压电流穿过!
四肢百骸瞬间麻木!
大脑一片空白!
连呼吸都忘了!
“老......板!”
声音卡在喉咙里,几乎无法成调。
在他身旁,保镖队长孙衡和另外两名保镖,脸色在同一时间变得苍白!
孙衡的反应快如闪电,几乎在撞击声传来的下一秒,他已经像一头猎豹般推开车门,以一种近乎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冲了过去,冲向那个倒地的身影。
曹文也想冲过去,他的大脑发出了最强烈的指令,但身体却背叛了他。
他猛地推开车门,脚下一软,噗通一声直接摔倒在坚硬粗糙的马路牙子上,手掌瞬间被蹭破,鲜血混着沙砾,火辣辣地疼,可他浑然不觉。
他挣扎着用手撑地,想要爬起来,但双腿像是灌满了铅,又像是失去了所有筋骨,再次不受控制地软倒,又一次摔在地上。
绝望和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连最基本的站立都做不到。
砰!
又是一声响声,那辆失控的特斯拉最终撞上了路边的行道树,才堪堪停下,车头冒起缕缕白烟。
曹文目眦欲裂,他不再试图站起,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连滚带爬,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留下道道血痕,他终于爬到了那个身影旁边。
“老,老板!老板!”
曹文的声音带着哭腔,是从未有过的失态和恐慌。
他颤抖着手,不敢去碰触。
只见张杭躺在那里,满脸是血,鲜红的颜色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双眼涣散,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
对周围的呼喊和混乱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这时,一道冷静得近乎诡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呼吸不了,让开,我懂医。”
这声音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曹文几乎是本能地、踉跄着让开位置。
他看到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斯文的男子蹲下身,手法熟练地在张杭的胸口按压了几个特定的位置,动作精准而迅速。
十几下之后,张杭原本几乎停滞的胸腔,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起伏。
“等待救护车。”
那男子留下这句话,站起身,掸了掸衣服,转身就要离开。
“你不能走!”
曹文猛地回过神,出于职责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谨慎,他嘶哑着喊道。
男子脚步一顿,回头,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
“怎么?要拦下救命恩人?”
曹文喉咙发紧,他看着地上生死未卜的老板,又看看这个神秘的男人,理智和情感激烈交锋。
最终,他颓然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
“不是。”
男子不再多言,迅速消失在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中。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救护车率先赶到。
医护人员迅速将张杭抬上担架,曹文不顾自己满身狼狈,也跟着挤上了救护车。
车内空间狭小,灯光惨白,映照着张杭毫无血色的脸。
随车医生快速进行着初步检查,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抬起头,看向曹文,语气急促而不容置疑:
“情况不太好,颅内出血可能性大,生命体征不稳定!立即联络家人,要签病危通知书!”
轰隆!
病危通知书五个字,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曹文的心脏,让他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没有任何犹豫,他用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的手,拨通了张承文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到对面传来悠闲的水声和乔亮隐约的笑声,显然是在钓鱼。
曹文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冷静,但声音依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先生,老板他......被车撞了,现在正前往第一医院的路上,要......要签病危通知书。”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两秒。
随即,张承文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什么?你说什么?”
接着,是仿佛野兽受伤般的、撕心裂肺的两声嚎叫:
“啊啊!”
旁边的乔亮急忙问:
“老张,怎么了?!”
张承文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语无伦次:
“小杭,小杭被车撞了!病危,病危啊!”
他几乎拿不稳手机。
“啊?啊!快!快!快!快去!”
乔亮的声音也瞬间变了调。
电话被匆忙挂断。
远处河边,张承文和乔亮扔下渔具,像疯了一样冲向停在不远处的商务车。
车子发动,发出一声咆哮,不顾一切地朝着鹤城方向疾驰而去。
几乎同时,得到消息的赵娟和王彩霞,已经坐上了保镖开的路虎车,车轮碾过尘土,车内,两个女人紧紧抱在一起,压抑不住的哭声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绝望而凄凉。
同一时间,车祸现场。
王紫嫣脸色煞白地站在冒烟的特斯拉旁边,手足无措。
婷婷则一脸茫然地蹲在路边,手指间夹着根烟,眼神空洞。
王紫嫣声音发颤地问:
“现在......现在怎么办?”
婷婷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麻木,甚至隐隐有一丝不耐烦:
“什么怎么办?真他妈点背,赔点钱就完事了,还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旁边的孙衡和另一名保镖猛地转头,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死死盯住了婷婷。
“赔钱?你想得很天真!”
孙衡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
话音未落,更加密集、更加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风暴降临!
转眼间,十几辆车辆呼啸而至,不仅有交警、派出所的警车,甚至还有几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轿车,阵仗之大,让周围看热闹的市民目瞪口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一个穿着行政夹克、气场明显是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快步走到孙衡面前,语气急促而凝重:
“孙队长,张先生怎么样?”
孙衡面色沉痛,摇了摇头:
“已经送去医院了,情况......不知道。”
他随即抬手指向依旧蹲在地上、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婷婷,语气斩钉截铁:
“她,闯红灯。”
领导眼神一厉,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身后的执法人员挥手:
“带走!”
两名执法人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婷婷。
直到这时,婷婷才似乎意识到不妙,挣扎着,慌乱地掏出手机,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对着电话喊:
“爸!爸!我撞人了!你快来!别忘了拿到谅解书!有了谅解书就没事儿了!撞死?一条人命值多少钱......”
她的话语,在喧嚣的警笛和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显得如此愚蠢、冷漠,又可笑。
与此同时,魔都,檀宫。
奢华的客厅内弥漫着温馨宁静的气息。
孩子们在柔软的地毯上玩耍,张文欢像个小大人,有条不紊地照顾着弟弟妹妹。
保姆们在一旁含笑看着。
李钰、于晴、郑微微、苏瑾四人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精致的茶点和花茶,正轻松地聊着天。
正说话间,李钰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她微笑着对姐妹们示意了一下,站起身,步履优雅地走向旁边的水吧,打算接杯水,同时接起了电话。
“喂,曹文?”
她的声音温和。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瞬间抽干了她脸上所有的血色。
被车撞......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轰!
仿佛一道惊雷直接在脑海中炸开!
李钰手中那只精致的陶瓷水杯,从骤然失力的指间滑落,啪嚓一声脆响,在大理石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和水渍四溅开来。
她却恍若未觉,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手机也从另一只手中滑落,咚地掉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脚跟撞在放在角落的一个巨大玩具熊上,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夫人!”
离得最近的保姆发出一声惊呼,魂飞魄散地飞奔过去。
于晴也吓坏了,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钰姐!你怎么了?”
声音尖锐变形。
郑微微和苏瑾也瞬间围拢过来,脸上写满了惊慌。
大家手忙脚乱地想搀扶李钰。
这时,李钰仿佛才从那种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巨大的恐慌和心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双眼瞬间蓄满了泪水,猛地抓住于晴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声音是破碎的、带着无法置信的哭腔:
“小杭,是小杭,他被车撞了,下,下病危通知了......”
“什么!”
又是如雷轰击!
于晴、郑微微、苏瑾三人,仿佛被同时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房间内,之前所有的温馨宁静被彻底撕碎,只剩下一片死寂,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几秒钟后,于晴第一个反应过来,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眼泪瞬间决堤。
“走,走,我,我要去,我要去找他......”
她像是梦呓般重复着,猛地站起身,对着闻声赶来的管家,用尽全身力气哭喊道:
“来人啊!飞机!快,准备飞机!我要去找他!现在就要去!”
管家脸色骇然,但他深知事态严重,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转身,拿出专用通讯器开始紧急联络机场,协调航线。
同一时间,魔都快音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
沈清柔正在主持一个重要的项目决策会议,她站在巨大的投影幕布前,眼神锐利,条理清晰地分析着数据。
“所以,这个季度的增长点,我们必须抓住......”
她的话音未落,放在会议桌上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曹文。
沈清柔微微蹙眉,这个时间点,曹文一般不会打扰她开会。
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
她抬手示意会议暂停,拿起手机走到了窗边接听。
“什么事?”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会议中的严肃。
然而,随着电话那头的叙述,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病危通知?
这四个字像毒针一样刺入她的耳膜,她的脸色瞬间大变,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电话结束后,她在原地僵立了两秒,仿佛在消化这个惊天噩耗。
然后,她猛地转过身,面向会议室里所有茫然看着她的高管,那双平日里顾盼生辉的美眸此刻只剩下一种强压惊惶的决绝。
她握紧双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尽全力维持着声音的稳定,但细微的颤抖依旧无法完全掩饰:
“会议暂停!集团一切既定项目,按原计划推进,所有新项目,暂缓待定!”
“集团日常事务,暂时由副总裁秦风和张鸣共同打理。”
“另外......”
她看向自己的首席秘书,语速快得惊人:
“立即安排飞机!要最快的航班,直飞江州!同时派车,立刻去檀宫,去云霄宫,接李总、于总她们!”
吩咐完后,她不再看任何人,直接拿起自己的手包,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匆忙甚至带着一丝踉跄。
会议室里的高管们面面相觑,完全摸不清头脑。
沈清柔的秘书和助理更是心惊胆战,她们从未见过沈总如此失态。
当她们小跑着跟上,随着沈清柔一同踏入专用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们才震惊地看到,一直强撑着挺直背脊的沈清柔,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后背微微佝偻,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
“沈总,您怎么了?”
秘书小心翼翼地问,声音带着惶恐。
“沈总......”
助理也担忧地唤道。
沈清柔猛地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急切和哭腔:
“快!快一点!确认航班!快一点,我要确认最快的航班!现在,现在就去机场!快啊!”
每一个快字,都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慌和想要立刻飞到那个人身边的迫切。
另外一头,奥兰多,开心世界乐园。
韩乐乐刚刚签完一份文件,和林清浅一起,带着孩子们从公司出来,准备去乐园放松一下,身后跟着数名便衣保镖。
阳光正好,孩子们欢笑声不断。
就在这时,韩乐乐的手机响了。
她笑嘻嘻地接起来:“喂,哪位啊?”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消息,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沉默了几秒,仿佛在理解听到的内容,然后猛地拔高音量,带着一种试图用夸张来掩盖恐慌的语调:
“开什么玩笑!劳资才不信呢!你是不是AI诈骗?搞什么恶作剧!”
电话那头似乎在急切地解释。
韩乐乐的脸色越来越白,语气也从质疑变成了带着颤音的质问:
“你,你莫要开玩笑!劳资跟你说,不要开玩笑!劳资蜀道山!快说这是恶作剧,你快说啊!这一定是假的,对不对!你告诉我,这一定是假的!”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更慌,到最后,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哭喊:
“一定是假的!是假的!!”
电话被猛地挂断。
韩乐乐僵在原地,手机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她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眼看就要软倒。
林清浅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满脸惊惶和不解:
“乐乐姐!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韩乐乐反手死死抓住林清浅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眼泪汹涌而出,语无伦次地哭喊道:
“回国!快一点,安排飞机,回国!现在就回国!直接去鹤城,去鹤城啊!小杭出事了!被车撞了!”
林清浅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
几秒后,巨大的恐惧和心痛袭来,她的眼泪也瞬间夺眶而出,甚至来不及细问,只是凭着本能跟着韩乐乐往停车场狂奔,一边跑一边对保镖嘶喊:
“安排飞机!最快的!回国!”
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哭声顿时响成一片。
相似的崩溃与决断,在不同的地点,以不同的方式,同时上演。
林诗茵在摄影棚里,接到电话后,直接瘫坐在昂贵的相机旁,不顾形象地失声痛哭。
黄钰彗正在出席一个商业活动,在后台接到消息,妆都花了,不顾助理劝说,执意立刻离场。
林威的办公室里,他正和余美玉对着地图商讨下一步的商业作战计划。
“什么,小杭?出事了?”
林威接到电话,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带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美玉,快,快走!”
他脸色铁青,声音急促:
“喊上曼卿,快,去机场集合!”
余美玉被他前所未有的慌乱惊到,连忙问:
“怎么了威哥?”
林威一边抓起外套,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每个字都像带着血:
“小杭被车撞了,病危......”
余美玉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没有任何犹豫,抓起自己的包,穿着睡衣就跟了上去。
甚至远在国外的沈斌,正在视察一个重要项目,接到曹文越洋电话的瞬间,他直接离开的谈判桌,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单价值数亿的生意,对着随行人员低吼:
“订最近的航班!立刻回国!”
北疆,某武装基地。
林青海站在高处,俯瞰着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士兵。
一名手下快步走来,递上一份加密情报。
林青海看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望向南方鹤城的方向,低声自语,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沉重:
“该来的,还是来了。”
“张杭命运的转折点,到了。”
“叶哲,我找你那么久,都毫无踪迹......到了这个时间,你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
江州,郑书记家中书房。
郑哲正和父亲对弈,棋盘上杀得难解难分。
郑书记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沈斌,便接了起来。
听着电话那头的叙述,郑书记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缓缓放下棋子,沉声问:
“情况确认了吗?”
“这......我明白了,放心。”
挂断电话后,他看着一脸好奇的儿子,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
“张杭在鹤城被车撞了,情况非常不好,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你说什么?”
郑哲吓得手一抖,刚刚端起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小哲,你什么都别管了,立即动身去一趟鹤城!”
郑书记当机立断,一边吩咐儿子,一边拿起自己的保密电话,直接拨通了鹤城主要领导的号码,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和急切:
“张杭同志在鹤城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不惜一切代价,务必确保他的生命安全!这件事,必须安排妥当,不得出任何差错!否则......”
话未说尽,但其中的分量,电话那头的人瞬间领会,连声保证。
京都,秦家老宅。
秦云燕正和妹妹喝茶闲聊,享受着难得的闲暇。
韩乐乐的越洋电话打了过来,带着哭腔的叙述让秦云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什么?张杭被撞了?严重吗?啊?病危?”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好,好,乐乐你别急,你先别急,我立即安排,现在就安排!”
她甚至来不及跟妹妹解释,直接拎起放在一旁的手包,一边匆匆往外跑,一边已经拨通了她二哥,在医疗系统内位高权重的秦二爷的电话,语气又快又急,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
“二哥!是我,云燕!你听着,立刻调动国内最顶尖的神经外科、创伤急救、所有相关领域的医学专家!对,所有!立刻安排专机,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专家和设备,给我送到鹤城!立刻!马上!我女婿张杭出事了!”
一时间,风起云涌,一张由权力、人脉、财富和深厚情感交织成的巨大网络,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目标只有一个......鹤城,那个躺在急救室里、命悬一线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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